“该死!”
格尔图攥紧了手中的长枪,望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明军,猛地大喝道:“勇士们,随本将杀光这些明狗!”
他自知今日再无一线生机,当即纵马向胡大刀杀去。
“来得好!这次不会再叫你逃掉了!”
两个交手多次的宿敌你来我往地厮杀起来。
不过到底是胡大刀棋高一着,十余合后,将格尔图一刀枭首。
自此鞑子彻底丧失士气,很快尽数淹没在了明军的铁蹄之下。
亲眼看着鞑子终于全军覆没,江宁长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这时,杨玥儿走过来道:“江大人,既然鞑子已经败亡,那我们就此别过。”
“什么,这就走了?”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江宁愣住了。
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之前答应杨玥儿的事情。
而这一幕落在杨玥儿眼里,下意识就以为他是想赖账。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枉我那么相信你,你却言而无信,翻脸不认人!”
杨玥儿捏起粉拳,羞恼地娇喝道。
江宁瞧着她似嗔似怨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杨玥儿更气,跺着莲足道:
“你真要耍赖?可你明明都在洞底答应过我了!
我真的是看错了你,朝廷狗官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一出,杨虎众盗匪、白文卿和吴丑奴,还有数百番子,尽是不约而同地用异样目光看着两人。
他们猜得出两人应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其中有没有付出什么条件就不知道了。
而经过这么一提醒,江宁才终于想了起来,拱了拱手道:
“贤兄妹今日与鞑子浴血厮杀,是百姓们的英雄。
既是英雄,本官当然要欢送诸位。
自此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说罢,他上前一步,凑到杨玥儿耳边道:
“不过还请玥儿姑娘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做些误人误己的恶事。
否则纵使追到天涯海角,本官也要擒杀了你们。”
杨玥儿本该是生气的,可她一看到浑身正气凌然的江宁,没来由心虚地低下了头。
一张俏脸微红,似是有些羞愧难当。
她再次开始怀疑自己等人造反是否真的正确。
而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落到杨虎眼里,刚刚压下去的疑惑再次涌现出来。
他冷哼一声,喊道:“妹子,还和他再说些什么?快走吧!”
杨玥儿应了声,复杂地盯了会儿江宁,见他坦然地直视自己,一股难言的情绪浮上心头。
随后,她与杨虎等人纵马离开了白登山。
一直跑出七八里地后,才堪堪放缓了速度。
杨虎终是没有按捺住疑惑,出言问道:
“妹子,你和江宁那厮到底在洞底发生了什么?
要是他真的欺负了你,哥子这就杀回去给你报仇!
一定砍了他的脑袋,好叫你解气!”
杨玥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淡淡道:
“哥,江宁手无缚鸡之力,你觉得他是我的对手吗?”
说着,她眼前又不自主浮现了洞中的场景,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为了避免被发现异样,她岔开话题道:
“哥,我们就此回交河老家好么?
就安安稳稳待在寨子里好生过日子,不要再倘这趟浑水了。我们压根不是造反的料子。
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些明军的战力,根本不是地方官兵可比的。
之前都是我们太高看自己了。”
杨虎皱眉道:
“妹子,你莫不是怕了那些明军?可在我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只要你哥哥我再次聚集一批绿林好汉,好生操练,不比他们差。”
“没有这么简单的。
何况,我也是想明白了。
我们做得什么劫富济贫,对整个天下人而言根本不顶用,只能帮很小的一部分人。
可江宁不一样,他是朝廷的大官,皇帝的宠臣,他有能力改变朝廷的现状,让天下百姓真正地过上好日子。
别的不说,他引进新作物想要推广,这份心思就少有人比得上。
可哥你不仅要杀他,为了造反还要把天下穷苦百姓的希望给烧光!
你真的不怕百姓戳我们的脊梁骨吗?”
“给老子闭嘴!”
杨虎被说得恼羞成怒,怒吼出声。
好一阵才平息了心情道:
“我看你就是被那厮灌了迷魂汤了。
等到我们杨家寨夺了天下,我坐了龙椅,自然会重新种植推广那些新作物,叫百姓们吃饱。
只是现在却不成。横竖百姓们饿了那么多年,再饿上一段时日又有什么碍的?”
杨玥儿美眸猛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杨虎。
她没有想到往日嫉恶如仇,豪爽慷慨的亲哥哥,会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来。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七爷打马过来,缓和气氛道:
“虎子,今日从江宁的表现来看,我们是早就暴露了。
你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还要不要回大同?”
“当然了叔,我打算杀个回马枪叫江宁惊掉下巴。
只是大同城却不好再去了,便先去外边村郊找个容身之处。
至于到底怎么做,我们到时候再细细商议。”
杨虎说罢,一挥手,带着众人纵马远去。
竟是将杨玥儿一人留在了原地。
“哥,你怎么会成这样了呢?”
杨玥儿低声喃喃,美眸中溢出两行清泪,顺着吹弹可破的脸颊缓缓落下。
江宁下山迎接严云等大同兵将,好一阵寒暄感谢后,便在数千大军的护送下回到了大同。
进到驿馆坐定,他静下心来开始细细思量。
虽然火筛是经常指使鞑子小股分散劫掠村庄,但没有道理跋山涉水,来到数十里之外的周家庄掳掠。
辛苦不说,路上还有风险遭遇巡逻的明军从而暴露自己。
由此他们只能走小路翻山越岭,使得行军更加艰难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叫江宁困惑不已。
他今日在周家庄设伏前,便打探了一应情报,知道有个商人前两日在村内安置了一批牛羊,就等着今日交易。
可偏偏鞑子正巧出现了,似是就奔着这批牛羊而来。
毕竟周家庄再富裕,他们能劫掠到的东西也是杯水车薪。
有了这批牛羊就不同,回报远超付出,足够他们饱餐一阵子了。
所以要说里面没有丝毫联系,江宁是半点不信。
思来想去后,他终于下定了结论。
他之前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白莲教九成九是与鞑子联合,互通里外,为他们提供情报消息与粮草。
难怪火筛最近一劫一个准,让大同境内的百姓叫苦不迭。
必须要早做准备了,不然唯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来人。”
随着江宁的呼唤,白文卿走进来道:
“大人有何吩咐?”
“即刻命所有探子搜查白莲教教徒,但不要放在外来户和普通百姓,而是着重于在大同扎根居住数年乃至十余年的富户商贾。
他们最有能力为白莲教提供助益。
还有,今日周家村那批牛羊的主人立刻去查,顺藤摸瓜看看他背后有什么人,是否和白莲教有牵扯。
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除此之外,白登山也要好生布置一番,从山脚到山顶细细筹谋,设下陷阱,层层布防,将其改造成最严密的防御工事。”
“属下遵命。”
白文卿抱拳行礼,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
“抽调一些精干人手,继续追寻杨虎兄妹的踪迹。
若他们回去也就罢了,可要是依然滞留在大同乃至周遭县城,见到以后,格杀勿论!”
“属下明白。”
白文卿走出屋子后,江宁才长舒了一口气,拿起茶杯大口灌下。
忽然,一道靓丽的倩影从外边跑了进来。
身后有个少年紧追不舍。
“表哥,我听说你今日收到鞑子袭击了。
你没事吧?”
孟婉凝提着裙摆走到江宁近前,定睛一瞧,娇呼道:
“啊呀,表哥,你头顶好大一个包啊。
不会是被鞑子砸伤了吧?”
“是吗?”
江宁摸了摸额头,猛地想起什么,笑道:
“不是鞑子砸伤的,而是不小心被一块石子磕到了,没什么大碍。
你哥好着呢,放心吧。”
瞧着孟婉凝一脸的关切之色,江宁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虽然之前是假装的,但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却是慢慢地打心底认下了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