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走到了标靶前,仔细看了一眼上面分布密密麻麻的弹孔,心中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的燧发枪,在没有画膛线的情况下,精准度往往只有老天才知道,除了标靶上这些弹孔以外,更多的铅弹都飞出了靶外。
想要解决精度问题,最理想的办法就是给枪膛画上膛线。
实际上,膛线出现的历史很悠久,从15世纪时就已经出现过所谓的线膛枪,因为英译的问题,在国内被叫做来复枪。
但是,线膛枪一直都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普及,因为枪膛一旦刻画了膛线,那么前装子弹很难保持枪膛闭气性,威力会大打折扣。如果为了保证闭气效果,那就需要将线膛枪子弹做的与枪口径持平甚至略大,可是这样又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装弹的时候非常费劲。
在之前,人们为了使用这种线膛枪,往往还会随身准备一个小锤子,用锤子来捶打推弹杆才能将枪弹推进到位,但是这样却会导致更危险的枪膛破裂,以子弹会因为粗暴的操作而变形,最终也失去了杀伤效果。
正因为这些原因的存在,才使得线膛枪在15世纪到19世纪初期都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普及,军队还是更加信赖更加实用的滑膛枪。
赵源知道,真正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后来出现的米涅步枪,通过专门制造的米涅弹有效解决了这些问题——米涅弹的口径比前装线膛枪的阳线直径要小一圈,从而解决了装填问题,然后在米涅弹的底部开一个圆锥形的小洞,这样发射时,火药燃气会使得弹丸底部膨胀,从而自然嵌入膛线,形成良好的密闭性,可以说很完美解决了这一系列的问题。
不过赵源也知道,历史上的米涅步枪虽然淘汰了同时代的所有前膛枪,可是还没等它辉煌多久,随后就被后装枪给彻底淘汰,以致于米涅枪只是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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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打算将这个问题跟弗里德好好探讨一番——从技术上实现米涅步枪并不困难,只需要刻画膛线加上制造米涅弹而已,尤其是刻画膛线,现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技术,倒也不需要赵源去操心。
等到行动队演练结束后,赵源也十分满意,下令给所有人加餐——他自己也会留下来跟众人一起吃饭,也算小小的打成一片。
用过餐后,赵源直接去找弗里德,将自己对米涅式步枪的想法简单描述了一番——当然,也是因为米涅弹的原理并不复杂,赵源仅仅只是捅开了这一层窗户,弗里德便明白了过来。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赵源,道:“赵,你是怎么想到的?”
赵源尴尬一笑,道:“机缘巧合,或者说你可以理解成上帝的恩赐。”
好家伙,现在赵源应付这些洋鬼子们最常见的借口,那就是上帝的恩赐,以致于他们压根都没办法质疑,谁能质疑上帝的决定呢?
弗里德依然很开心,他敏锐的察觉到,倘若这种新式步枪开发出来,那么势必会彻底淘汰掉当今同时代的其他线膛枪——比如英国人开发的贝克式线膛枪和刚刚开发没几年的布伦瑞克线膛枪。
在这个时代里,由于线膛枪各种不靠谱,使得这种装备并没有被广泛采用,但是在西方各国陆军里面,多多少少也装备了一些,目的就是因为这些线膛枪本身是作为精确射手装备使用,也就是所谓的来复枪团。
精确射手与后世的狙击手概念并不一样,他们一般是跟随步兵作战,主要任务是支援步兵,以及根据需求在战场上为班组班组火力进行拓展延伸。
贝克式线膛步枪正是在这一需求下诞生,它在1800年还夺得军械局举办的选拔赛冠军,并且于次年开始生产装备,很快就成为英国来复枪团的标准配备,比如着名的95来复枪团‘绿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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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贝克式线膛枪也会面临装填困难的问题,同样需要用小锤锤砸进去。
英国人在1836年又设计出了一款线膛枪来替代贝克式,也就是后来的布伦瑞克步枪,该步枪虽然并没有改变装填麻烦的问题,但比起贝克式又相对顺畅一些,因为它采用双环槽膛线和特制的子弹,子弹边缘有一段圆弧状凸槽,这一设计使得装填更轻松了一些。
弗里德在设计新的线膛枪之前,不可避免也会受到贝克式和布伦瑞克式的影响,尤其是贝克式所采用的卡榫刺刀,他准备沿用到新式步枪开发中。
赵源对于刺刀这一块就完全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历史上成熟可用的刺刀出现的很晚,似乎技术上并不轻易实现,但是既然弗里德有这个信心,那么他自然表示赞同。
在离开长洲岛之前,赵源又去柯拜船厂见了一趟老约翰,尽管此人对他的帮助已经越来越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了老约翰的存在,他在长洲岛上的很多行动都要方便许多,至少广州那些人不会轻易将手伸到这里来。
从这一方面来看,赵家和柯拜船厂的利益绑定得十分紧密,并不逊色于跟丽如银行以及怡和洋行的合作。
.......
回到了广州之后,赵源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与过去思考新学不同,他这一次是在思考曾经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利用汇丰行去整合广州的工商界力量。
从一开始,赵源就不认为自己单打独斗能成多大的气候,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族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如果一味吃独食,只会将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去,因此他必须找到一条能够团结大部分人的道路来。
当然,在没有斗垮同顺行之前,赵源根本不会有这个想法,因为时机不够成熟,汇丰行不能一味硬,也不能一味软,如果不能让广州工商界看到汇丰行的力量,那么这样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功。
赵源想了很久,他最终的决定就是将汇丰银行从汇丰行体系中拿出来,将它变成一个团结广州工商界的工具——当然,前提是他必须牢牢控制汇丰银行,他可以允许其他人加入进来瓜分利益,但是决不许他人威胁到对汇丰银行的控制。
当然,这么做对于汇丰银行也有好处,那就是进一步加快聚集资本,让它从最短期内成长为巨无霸,但是这么做首先要说服赵家,毕竟把聚宝盆拿出去可是需要相当的魄力,其次就是说服丽如银行和怡和洋行。
赵源估计,丽如银行和怡和洋行应该会答应下来,只有拉更多的力量进入汇丰银行体系,他们才有机会去控制汇丰银行——这是一个香饵,不愁他们不吃。
反倒是说服赵家,或者说说服二叔赵志比较困难。
果然,当赵源将自己的想法和规划草桉告知了赵志以后,赵志却是连连摇头,他用你疯了的目光看向赵源,“源儿,我们好不容易打赢了同顺行,马上就到了收获的阶段,怎么能在这个阶段将它拿出去呢?”
赵源轻轻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道:“二叔,你实在是把情况想得太好了——这一次我们能赢,主要是因为更多人的力量站在我们这一边,包括耆英,包括英国人,可不代表我们能够一直得到这样的支持。先不说后续耆英的态度,他这一次支持我们,目的本身就不单纯,他手里固然有汇丰银行的分红,可是那些利益还不够大。”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耆英固然弄走了黄恩彤和傅绳勋,可是新来的官员未必会买我们的帐,此外更关键的是,耆英在广东待不了太久了。”
“果真如此?”
赵志顿时一愣,他没有想到赵源会想到这个层面上。
“果真如此。”
赵源沉吟道:“根据我的预计,耆英这一次已经在谋划调离广东,只是时间可能还不够成熟,但是他最多也就在广州再待两年时间,到时候英国人势必还会发难,那时候他绝不愿意继续扛着广州这个烂摊子。”
“一旦耆英离开了广东,如果我们还没有团结拉拢广东的士绅,到时候新来的总督绝不会放过我们。”
赵源轻轻叹了一口气,失去了官场庇佑的赵家,那就是一块冒油的肥肉,再清廉如水的猫儿都会忍不住尝一尝味道。
赵志听到这里,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越想越觉得赵源说的有道理,可以说前面因为汇丰银行的问题,赵家已经得罪了广州不少士绅,如果再一味将好处独吞,那么将来的反噬还不知道有多大——趁着眼下这个机会,反而可以做一些事情。
赵源继续道:“此外,我心中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借助这一次的机会,构建一个工商界同盟会出来,通过它来完成对广州工商界的全面控制。到时候无论是谁在广州做生意,都必须通过同盟会的许可,任何对外贸易,也必须经过同盟会的手。”
“那这不就是十三行吗?”
赵志瞪大了眼睛。
“不,这不是十三行,因为它要比十三行更加强大,更加紧密,更加无懈可击。”
赵源看向了远方,眼神中透露出浓烈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