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别怕,我是……”
尹燕弦行了个礼,刚要说出自己身份,转念一想,随即又改变了主意:“我是尹府的丫鬟,奉我家小姐之命来问你几个问题。”
“啊!你家真有小姐?我就说嘛,老天保佑!”
男子一听,突然发疯般说了一堆不伦不类的话。
“你这人好没来由,什么叫我家真有小姐?这还有假的不成?”
尹燕弦故意装着丫鬟的口气说着。
“对不起,我失态了!快说,你家小姐要问我什么?”男子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还是难掩喜悦之色。
“我家小姐让我问你,干嘛非要临摹门口的对联,挨打的滋味很过瘾吗?”尹燕弦感觉自己装得挺像,稚气未脱的她不禁暗暗佩服自己。
“这个……你家小姐不知道吗?”
“废话,我家小姐要知道的话还会让我来问你吗?”尹燕弦其实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但为了进一步验证,只好再次以丫鬟的口气问道。
“这对联是你家小姐亲手写的,她当然会知道其中的含义!”
“你——”尹燕弦很惊讶。
男子说的没错,那副对联确实是她亲手写的。但因礼数问题,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随便将自己写的东西示之于众的,她也是几番撒娇之下,才说服爹爹的。所以这个秘密,只有她和爹爹知道!而这个男人竟然一口说出,就不得不令她感到震惊了,但她并未露出声色,眼珠一转,立即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说道:“我家小姐……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是你知不知道还不一定呢,所以让我来问问你!”
果不其然,男子一听之下,立即应和道:“对对对!看我这脑子,一定是你家小姐担心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孟浪之辈,这才派你来一探究竟的。能写得这一手好字,并敢于在门口贴出这副对联的女子,一定非寻常俗女可比!我在这里一再相问,反倒显得俗气了。我衣袖中有张纸条,烦劳你掏出来转呈你家小姐,她看完自会明白!”
他一脸的期待之色。
尹燕弦伸出玉手,紧张地从他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又慌乱地替他解开绳索,提着灯笼匆匆离开了。男子有些奇怪:这丫鬟来时那么镇定,怎么走时如此慌张?
尹燕弦能不慌张吗,她隐藏许久的少女心事,竟被这个陌生男子一语道破了!
原来,正应了那句“自古才女总多情”的老话,她总幻想能找到一位才貌双全的多情郎,陪自己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过年时,她看到父亲在书房题写对联,一时突发奇想,百般耍赖之下,终于如愿以偿,自己写了一副对联贴在了大门上。尹员外一看写得还算工整,内容也算吉庆,也就没再干涉。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看似随意写的这副对联,其实是有她的深意的!
她写的上联是:天垂山边走进山边天还远;下联是:福临家园荫蔽家园福又深;横批:翘首盼春
对联看似普通,却有着和字面意思完全不一样的内涵。这其实是一幅“情人对”,有一个特别动人的故事,但除非特别饱学之士,一般之人绝不会知道;即使知道,若非内心情感特别细腻,也不会了解她写这副对联的心思。
她加了一条横批,又将下联做了改动,为的就是等待自己的那个“他”写出真正的下联,和她一起完成她整个人生的“情人对”!
一年来,她一直在等待那个人的出现,却一直无人问津。
“难道这张纸条会将一切都带给我吗?”
她一路忐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纸条展开一看,心中立即有十几头小鹿猛然乱撞起来。她站在那里,一会儿愁容满面,一会儿喜上眉梢,散发着无限的少女娇羞。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再次提着灯笼往柴房走去!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刚进入柴房,那个男子就微笑地冲她说道:“你怎么不逃走?”
“你知道我不会逃走!”
男子看着他,眼神深邃,让她不敢直视。
“我家小姐让我问你……”
“你不用问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知道她要问什么。”
男子打断了她,望向她的眼神异常闪亮。
“我是偶然看到这副对联的。对联的字体虽极力模仿男性的刚劲恢弘,但女性特有的阴柔俊秀,还是在笔画中显现了出来。所以我断定:这副对联一定出于一位佳人之手!这也是我当时为什么惊呼‘你家真有小姐’的原因。”
对联上联是‘天垂山边走进山边天还远’,下联实际上是我在纸条上写的‘月出水面拨开水面月又深’。这原是古人的一副‘情人对’,说是一位天姿绰约的少女吟出上联,一位多才多情的少年对出了下联,二人也因此终成连理!
“我也是在一本民间野史上看到的,想必你家小姐也是博览群书,否则也不会知晓这段偏僻的典故!她将真正的下联隐藏,分明就是和那位少女一样,期待有情郎能对出真正的下联。”说着,男子往前靠近了一步,盯着她的双眼再也不肯移开半寸。
“那横批呢?典故里是没有横批的。”尹燕弦慌忙后退了一步。
“你家小姐加了横批‘翘首盼春’,只不过是为了迷惑那些凡夫俗子罢了,我想她真正的意思应该是‘翘首盼君’吧!而今我来了,但请问小姐,我有资格做你生命中的那个‘君’吗?”
男子突然话锋一转,直接称呼她为“小姐”,让她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你……你说什么呢?我是我家小姐的丫鬟……”
“你不要隐瞒了,我早知道你就是小姐本人!你乔装丫鬟,只是为了方便向我问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尹燕弦一下被他说穿心事,有些尴尬。
“你第一次进来时,还没开口先做了个‘万福’,有哪个丫鬟奉命审问一个被捉到的人时会行‘万福’?你来时镇定走时却很惊慌,我的话又怎会在一个丫鬟心里产生那么大的波动?你敢于悬联招亲,必非凡女可比,又怎会派一个丫鬟来细问缘由?我拼命临摹对联,就是要时时看到你写的字,因为我根本没奢望能看到你,眼下看到了你,我又怎会再错过呢!”
男子说着,眼中的情义似乎要喷射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