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暖阁之中,若是有旁人在此,怕是少不得要瞠目结舌。
毕竟贾平生在外人眼中的形象,那可都是忠君爱国,名声显赫。
谁承想,竟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之言。
景行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倒不是在责怪贾平生,而是在思索,越是思索,越是诧异。
“何为方向错了?”
“两位皇子都很优秀,朕要从中选出一个合适的储君,自然要让两者相争。”
贾平生闻言点了点头:“选择储君乃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陛下小心一些,实属正常。”
“所以老臣才说,陛下只是有失偏颇,失了方向,却并未说陛下错了。”
“此言何解?”景行帝眉头紧皱,有些不解。
“敢问陛下,两位皇子相争,可曾给大乾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贾平生答非所问道。
景行帝闻言,摇了摇头。
“那老臣再敢问一句,两位皇子相争,可给大乾带来什么损害?”
景行帝闻言,沉默了。
因为还真有!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次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八成是刘景干的。
他却不得不把刘裕关押起来,这不是白白损了皇室的威严?
还有上一次的假币案,说句老实话,景行帝心中心知肚明,此事八成也和刘景有关。
但因为找不到证据,最终只诛了油墨局局长和宝钞局局长这两人,刘景却是不了了之。
可此事造成的通货膨胀,却对大乾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景行帝之所以还在忍,一方面是选择一位好的储君确实很重要,另一方面就是他相信自己的治理能力。
只要假币全部消除,用不了多久,大乾银票就会恢复正常的流通。
可说来说去,两位皇子相争,终究是只给朝廷带来了祸端,却无半点好处。
“贾师傅有何高见?”景行帝不耻下问道。
“转内为外,扭亏为盈!”贾平生不紧不慢道。
“让两位皇子彼此争斗的战场从朝廷内部转向朝廷外部,从对朝廷有害的方面转向有利的方面。”
“比如夷州的叛乱接近尾声,只剩一队援军前去一锤定音。”
“既然如此,不如让两位皇子都率兵前往,谁能擒住贼首,便说明谁的能耐大。”
“如此,岂不善哉?”
此言一出,景行帝眼眸顿时明亮起来。
呢喃道:“此策,甚妙也!”
“贾师傅老当益壮,这脑子,不减当年呐。”
景行帝站起身来,哈哈大笑起来。
贾平生见状,也是拱了拱手:“若是没别的事,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一把老骨头,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熬不得夜。”
“好说好说,来人,送贾师傅出宫。”
……
景王府,地下室。
紫衣看向眼前正波澜不惊的景王,秀眉微蹙,眼眸深处藏着几分惊诧。
“殿下,如今魏翔被抓,若是将您供出来,这夺嫡之事,只怕要满盘皆输。”
“您如何还沉得下气来?”
刘景闻言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把本王供出来。”
“为何?”
“紫衣,人活一世,能孑然一身否?”刘景却是答非所问。
紫衣闻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于内心深处叹息一声,道:“自是不能,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便必然有羁绊,有牵绊,便是圣人,怕是也做不到孑然一身。”
“只要有了羁绊,有了牵绊,便会受制于人。”刘景笑着道。
“明白了。那您今日找紫衣来是……?”
刘景闻言,自信的神色瞬间暗淡下去,叹息道:“你对当下的形势如何看?”
紫衣闻言,摇了摇头,开门见山道:“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王爷这巫蛊之祸的计策确实完美,只可惜,没有成功杀了太子。”
“那这便算不得多好的计策。”
“即便魏翔不会把殿下您招出来,但有些事,即便没有证据,陛下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
“再加上陛下本就偏向太子一方,经历此番事件后,可以说殿下您再陛下心中再无任何优势。”
“而朝堂上更是占不到半分便宜。”
“如此一来,便只能再次用计。”
“可刘裕不是傻瓜,经历此次事件后,必然心细如发,难以再次中计。”
“如此境地,着实不佳。”
“殿下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则长此以往,等到人心尽失的那一天,便是绝境。”
“你可有计策?”刘景问道。
一向足智多谋的紫衣这一次却是摇了摇头,道:“暂时想不出有何破局之法。”
刘景闻言,眉头紧皱,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紫衣退下。
紫衣走后,整个地下室只剩刘景一人。
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母亲遗像,眼眸中的狠厉一闪而逝,喃喃道:“父皇,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
今夜之后,刑部大牢之内,刑部和皇城司的干员遍布,严防死守。
为的,不过是守着一个小小的魏翔罢了。
钟狱是受到了李长空的提醒,知道刘景可能派杀手来,将魏翔除掉,以绝后患。
而皇城司,据说是收到了宫里的命令,说是在魏翔招供之前,务必要保障其生命安全。
当钟狱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对自己选择太子而非景王的行为更加庆幸。
显然,皇宫里的那位,对刘景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不知情,只是在暂时容忍罢了。
倘若刘景当真做了什么危害到大乾江山社稷的事,只怕也会被处以雷霆手段。
这一次皇城司奉命而来,就是一种信号!
于是乎,在这样的信念下,钟狱对守住魏翔这份差事愈发上心,吃喝睡觉都在刑部大牢,几乎都已经把刑部大牢当成自己家了。
与此同时,皇城司和刑部的干员也是轮番上阵,十八般审讯手段齐上阵,想争取早日撬开魏翔的嘴。
然而,就在这么多拥有丰富案件经验的干员的眼皮子底下,意外发生了!
……
刑部,尚书堂,钟狱难得从刑部大牢回来,正在午休小憩。
然而还没等他睡下,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一个满脸慌张、焦急之色的刑部干员闯了进来,满脸惊骇道:“大人,魏翔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