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后,两人开始转入正题。
陈平问张良道:“子房兄,你对当今天下形势,怎么看?”
张良沉吟了一下,说道:“关心天下局势,正是你我之辈的本能和职责,先说说秦庭吧。”
正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同层次的人,喝不同的酒,谈论不同的话题。
只听张良说道:“秦二世昏庸,赵高弄权,李斯入狱,秦庭朝政已经混乱不堪,要想恢复到始皇时期的景象,恐怕很难,剩下的时间,其实都是苟延残喘。”
“在此局面下,孤军在外的章邯,即使再能打,也必不长久,一旦陷于朝廷内争,恐怕军心和战力都要大打折扣。”
陈平接话道:“所以,章邯目前看似风头正劲,实则不足为惧。而且,在大梁时,我和他交过手,此将有些谋略,擅打巧仗。但大秦仅靠他一将,恐难支撑,关键还在于其民心已失。”
张良点头道:“确实如陈兄所说,表面上看,秦军现在占据主动,实在是各国刚刚自立,一切都在初创时期,自顾不暇,不能组织起来,有效的配合,反倒被章邯各个击破,这是出函谷关后,各地纷纷不敌秦军的根本问题所在。”
陈平接过话来道:“这样的话,短时间内,恐怕天下会陷于乱战之中,依子房观察,诸侯间,谁能有所作为呢?”
张良道:“燕赵的韩广、赵歇,皆无能之辈,无法恢复到往日的光景,不久,必被他人取代。”
“魏国刚灭,暂无能君,据说魏豹也来项梁处相投,其为魏咎之弟,也是平庸之辈。”
“齐国田儋一死,齐地遂乱。田儋弟田荣和原齐王弟田假,各自拥立,忙于内部争斗,也无力对付秦军,短时间内,也难以有所作为。”
“现在,作为起义之源,这次戈命风暴中心的楚地,倒是可能有能主出现。”
张良此话说到了陈平的心坎里,忙问道:
“楚地现在群雄割据,子房兄看好哪几支力量呢?”
张良道:“遍观楚地的力量,吕臣,虽然是陈王旧部,但势力较弱,做将可以,再想有大作为,也勉为其难。”
“除此之外,未来能有所作为的,恐怕也就项氏叔侄和沛公这两股力量了。”
陈平接着问道:“我在前日的会上,初见沛公,未见他发言,也没和他有什么交流,你既然放弃景驹,投到其军中,一定有你的判断,说来听听。”
张良道:“沛公此人,很不简单。在我遇见的人里面,除了对我的出谋划策,言听计从不说,他的气量也是非凡。”
“就说这次丰邑叛变,那里是沛公的家乡,当时他让雍齿为他守城。”
“据我事后问沛公,为什么让雍齿守城时,沛公告诉我,沛公队伍里有个王陵,与雍齿关系很好,都是沛县豪族(也就是比较有钱),一开始没想响应沛公,后来见其势大,才陆续跟从。”
“在丰邑与秦军的对战中,沛公取胜,考虑到雍齿是丰邑的豪族,就让他留在城里守城。”
“没成想,魏国的相国,就是你们那个周市,用侯位诱惑雍齿,结果,雍齿就将城献给了魏国,投降了。”
“这让沛公很气愤,立即回军攻打,损兵折将,没能打下来。”
“后来,我们在下邳合军后,沛公攻下砀郡,收了六千人马,又去攻打,还是没打下来。”
“我就给他建议,向项梁处借兵。项梁助兵五千,这才打下来。雍齿提前弃城逃跑了。”
“按理说,先后打了三次,才将丰邑攻下,任何一个将领都会恼羞成怒。”
“我听说,项羽在襄城,因为攻了一个月才下,就把城里的抵抗者都给坑杀了。气急之下,一怒屠城,在历史上很常见。”
“就在人们都以为沛公也会如此报复的时候,沛公没这样做。”
陈平眉毛一挑,道:“噢,详细说说。”
张良道:“沛公只是将丰邑的父老召集到一起,痛责了一番他们的背信弃义,然后,命令修城筑墙,派兵把守,没再深究,就来薛城了。”
陈平点头道:“如果照你这样说,这个沛公还真是个人物。在这嗜杀成性,动不动就屠城的时代,这样的有德之人,最容易得民心。”
张良道:“对啊,现在的暴秦,失去的就是人心。人心不稳,基础不牢。未来的诸侯竞争,谁得民心,谁将占据主动,或者可以兼并天下,也未可知呢。”
陈平若有所思,说道:“听你这样说,这个沛公倒是可以密切关注的。”
张良主动举斛,说道:“来,陈兄,干上一斛。”
两人饮罢酒,陈平又问道:“依子房兄之见,这项氏叔侄,可有大的作为?”
张良笑道:“如果论起来,我与他们还是世交,一直有来往,这次,我来参会还有一个目的。”
陈平问道:“噢,子房兄与这项叔侄还有这一层关系,那这次参会,你的想法是?”
张良道:“我想借兵项梁,让其帮助恢复韩国。”
陈平点了点头道:
“嗯,依我看,你的要求十有八九会得到满足。”
这回轮到张良反问了:“陈兄何以见得呢?”
陈平道:“子房兄只要和项梁说:如果将军不立韩王,就会有其他人立韩王。谁立了韩王,韩地就是谁的藩属,与其别人立,不如咱们抢先一步,这样可以争取主动。”
“你没见那天会上,项梁部将怂恿其自立楚王,虽然被范增劝止,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项梁是有野心的,只要和他说清这个道理,他不会不帮你的。”
“哈哈哈哈哈。”
张良笑了起来,对陈平道:
“陈兄连说辞都替我准备好了,难怪无知说,陈兄是‘天下第一鬼才’,今日之说,可见一斑。”
陈平忙客气道:“子房兄说笑了,这也是你早已想好的,不是么?”
张良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样想。”
陈平举斛道:“如此甚好,祝子房兄来日请兵成功,复兴韩国。”
“来,干了。”
“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