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五年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秦始皇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前210年。
这一年来,史料记载,神州大地陆续发生了一些怪事,令百姓惶恐,也使始皇心惊。
这从现在“胡记酒舍”几个人的对话里,就可以听出一些端倪来。
正像此时秦帝国的许多酒舍一样,这里是很多好友知己,谈天论地,切磋酒量的地方。
当然,非议时政,是禁止的,如果妄议朝政,轻则施以剃去胡须的髡刑(注1),重则发配到边关劳役。
所以,要不是这些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早已传得邪乎,已经到了法不责众的地步,酒舍里的几个人,也不至于议论得如此热火朝天。
石斗道:“听说,那年在离咱们不远的博浪沙,那个投掷铁锥的大力士,就在咱们这一带,可官府查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找到,还‘大索天下十日’,也没什么好办法。”
陈平和褚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翘,都没说话。
魏无知忙打岔道:“这还不算什么,听说始皇回到咸阳没多久,又闲不住,只带了几个贴身卫士微服私访。结果,在咸阳宫的兰池旁,遭遇刺客,幸亏随行卫士拔刀护卫,才击退刺客,返回宫中。”
“第二天一早,就传下旨令,要求关中地区,大索盗贼。折腾了两个月,才消停。”
陈平问:“那盗贼抓到了吗?”
魏无知看着大家道:
“说来也怪,这关中刺客,也是来无影去无踪,事后毫无音讯。官府只抓了几个嫌疑人,在狱中打得半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估计是毫不知情,最后被屈打致死。”
陈平接着话说道:“要我说,这些人,大都是六国余脉,不满六国被灭,寻机报仇。事后,又为国中百姓所护,犹如鱼归大海,秦的官吏,自然无处搜寻。”
魏无知点头道:“即使是搜捕的官吏,也大多是六国人士,自然不甘拼力卖命,得过且过,自然无法缉捕盗贼了。”
褚布举起酒斛,对着三人道:“这些人,都是不甘受暴秦肆虐,挺身而出,也是为百姓请命。来,咱们为此干上一斛。”
“对,来,干上一斛。”
四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石斗擦了擦嘴边的酒沫,说道:
“更可气的是始皇信神拜鬼,到处求仙弄药。前年,一个术士徐福,说东方海上有仙山,需三千童男童女才能到,于是,竟在民间搜罗到此数,派徐福以船载入,东向大海,至今杳无音信。”
魏无知点头道:“要说始皇这个人,虽说宏图大略,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刻忌的了不得。对一些谣谶预言,深信不疑。”
“前几年北伐匈奴,就是为卢生所献书上的“亡秦者胡”这几个字,促使其征伐匈奴,北筑长城。”
陈平接话道:“还有就是去年的‘荧惑守心’星象,有流星坠于东郡,化成一石,石上留有字迹,上面是‘始皇帝死而地分’七个字。”
石斗接着道:“这事我也听说了,结果,始皇怀疑是人为刻字,严令东郡官吏审问石旁居民,居民都说是天空下坠,无人刻字。结果,将怪石毁去不说,还将石旁居民,全体诛戮,着实可恨。”
陈平又接着说道:“那你们知道‘华阴献璧’么?”
众人摇了摇头。
陈平说道:“这是去年秋天的事。当时,宫廷的使者从关东回来,经过华阴,刚出平舒道,忽然,路旁有一人阻拦,呈上一精美的玉璧,而且告诉使者说:‘替我赠滈池君,今年祖龙当死。’说完,就不见了。”
“使者惊得在原地呆呆站了很久,不知该如何是好。低头看手中,那玉璧实实在在地在那里。使者不敢怠慢,回到咸阳,立即上报。”
“始皇把玉璧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半天,那玉璧玲珑剔透,倒是很温润,只是看不出有什么怪异。”
“始皇好久才启口道:‘汝在华阴相遇,定是华山脚下的山鬼,山鬼有何智识。就使稍有知觉,也不过晓得眼前情事,至多不出一年,何足凭信。’”
“使臣不敢多言,默然自退。始皇又问大臣道:‘祖龙两字,寓何意义?’”
“诸大臣皆不能解,于是始皇道:‘人非祖宗,身从何来?是祖字应该作始字解,龙为君象,莫非果应在我身不成?’
“继又自解道:‘祖龙是说我先人,我祖亦曾为王,早已死去,这等荒诞无稽的说话,睬他甚么?’”
“当下将璧交与御府处理。御府中的官吏,接到手里,却大吃一惊。原来这块玉璧是御府收藏的宝物,当即奏明始皇,诉说九年前,始皇南巡时渡江,遇大风浪,舟船险些倾覆,曾将此璧投水祀神,水面才平息。今不知如何出现,赶紧奏明。始皇听后,惊讶了半晌。”
“你们说,这分明不是神灵在提醒他吗?如果上面说的‘祖龙’就是他,那岂不是就在今年么?”
褚布大手一挥道:“果真如此,倒是好事。”
魏无知道:“还有件更稀奇的事呢?”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众人一致道。
魏无知卖了个关子,而是举起酒斛道:“来来来,光顾着闲话,先干了这斛酒再说。”
“好好,干了这斛酒。”
众人喝罢,看着魏无知。
魏无知道:“始皇偏信方士之言,说若想成仙,需要模彷上天仙苑,建造宫室,居住的地方不使外人得知,然后仙人可致,不死药方可得。”
“于是,就令人在咸阳附近二百里内,建成宫观二百余所,取名阿房宫,前后左右造复道甬道,相互联接,左右遮蔽,免得为人所见,瞧破行踪。并令各处都设帷帐,都置钟鼓,都住妃嫱,其余一切御用物件,无不具备。”
“你们说,这不是劳民伤财,疲弱国民么?”
众人听罢,无不嗟叹不已,当夜,各自醉归不提。
注1:髡(kūn)刑:将人头发胡须全部或部分剃掉的刑罚,是以人格侮辱的方式对犯者所实施的惩罚,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所以剃光了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注2:徐福东渡:徐福,古文中也有称为徐市的,骗得始皇三千童男童女及金银财宝无数,东渡扶桑,自立为国,成了日本人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