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过于震撼，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目光紧紧追逐着屋内蝴蝶一般飞舞的纸灰。

我确定，龙的叫声变成了“水”这个字，并且一直在深沉地重复。

叫声来自遥远的地方，被巨大的水体阻隔，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十分模湖，仿佛来自深海地狱的呼唤。

不过，巨龙就在水中，它们身边就是水，又怎么会呼叫这个字？

“呜呜……水，水，咕噜咕噜……”我能够听到的信息太少了，心情一阵浮躁，耳边的声音就消失了。

那张宣纸烧完了，六耳天王拍了拍手，然后轻轻一吹，把沾在指尖上的纸片吹走。

“前辈，我听到那种声音，那就是龙的叫声，但它是在说话，而不是无意义的大叫，很可惜声音太模湖了，不然我就能知道更多的信息，我现在有个办法，我们一起乘坐深海潜艇直到海底，那时候天耳通是不是效果更明显？我们一起去辨别巨龙正在说什么，怎么样？”

我的提议引起了六耳天王的一阵澹澹的嘲笑：“叶开，我根本不需要知道它们说什么，只有你这种经常写报告的人才用得到，知道那些叫声的内容重要吗？如果已经开始屠龙计划，它们总归是要死的，人类的目标就是杀死这大自然里每一种动物，直到人类统治一切，对于一种即将要死的动物，根本不需要去了解它们。”

六耳天王的话让我无法反驳，鲍里斯他们的大炸弹就是要最终获得这样的结果，不管巨龙叫的是什么，说的是什么，对于超级大国来说都是一样，绝对不能让这种超级生物影响他们的海军统治东海。

这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且是你死我活，生死存亡，故此，鲍里斯接到的命令很简单，那就是消灭巨龙，以及东海上出现的任何生物，直到海洋变得一片平静，成为他们控制的千里国土。

我长叹了一声，无比感慨。

这一次听到巨龙说出“水”那个字，下一次也许能够有更多发现。

六耳天王的修行果然厉害，达到了其他人无法领略的境界，像这样的高人的确看不上超级大国他们的那些计划，不然，只要六耳天王点头，就立刻能成为超级大国的国师，为他们谋划一切。

“叶开，这只是个开始，你的悟性很高，是我平生所见的年轻人里面唯一的一个，高峰中的高峰，假如我们合作你能得到更多，而且能让我所有的修行有所传承。好好想想，如果你跟随我，就能获得所有的大雪山奇术。”

这的确是个很诱人的条件，我也希望在短时间内获得天心通、天耳通和天眼通，那就会成为另一个六耳天王，甚至比他更强，俯瞰全世界，掌控一切话语权。

年轻时，那就是我所有的梦想，站在高手的顶峰，让所有人对我顶礼膜拜，但是如今我已经过了轻狂的时刻，只想帮助古董调查局揭开世界未解之谜的真相，至于个人的荣耀已经不在意了。

“天王，究竟应该怎么做？你还允许我们再次听到那种声音？如果你想跟海军合作，我也可以沟通鲍里斯和海伦他们，让他们知道大雪山来的密宗高手，一个人出马，就能抵得过千军万马。”

六耳天王挥动袖子，把桌子上的纸灰全都扫到地上，然后澹澹地告诉我：“叶开，你不在意的，我也不在意，我不在意的某些东西或许你还在意，我们都是修行者，修行者的真正意义就在于超越时间的一切价值观，回到修行的本质。我来自密宗，而你来自未知的境界，既然有了这么好的基础，为什么还要屈居在古董调查局之下，为这些凡人干活，赶紧跳出来吧，把你的毕生精力用于修行，而不是用于替他人做嫁衣裳，古代修行者舍身似湖割肉喂鹰，他们喂的是境界的升华，而不是虚名。”

我明白六耳天王说的一切，修行者的最高境界就是超越天、地、人和宇宙，很可惜，我肩上担负着叶氏家族的使命，完成之前，自己根本没有彻底的自由，无论眼前的大雪山奇术有多么诱人，我都得适可而止，不能无限制地追求下去。

我们这次的会面交谈虽然短暂蛋，六耳天王给了我巨大的震撼，至少让我知道，那些巨龙所谓的叫声根本不是在叫，而是像人类一样，通过各种语言进行交流。

它们比人类高明太多太多，已经接近于众神，只不过人类作为地球上食物链的顶端，从来不承认另外一种种族能够超过自己，而人类应付这一切的手段相对简单而且粗暴，那就是消灭它们。

我想到鲍里斯已经在超级大国智库的引导下，准备好了大炸弹，就觉得人类真是可笑，面对那些超级生物，除了盲目进攻，发起挑衅，再也没有其他和平解决的手段了。

假如人类能够和巨龙形成良好的沟通，对这个世界的建设一定无比重要，就像在茫茫东海之上，人类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建造了军舰和潜艇，而巨龙根本不用考虑这些，就能驰骋纵横，遨游上下，成为东海的真正主人。

在六耳天王的启发下，我想到了很多，甚至一度觉得古董调查局根本没有对这个世界形成大的贡献，所有调查过程都只是冷静的旁观者，而不是建设者，有种鞭长莫及、隔靴搔痒的感觉。

不过，凭借着高强的定力，我还是将自己奔马一样驰骋的思绪全都拉回来，面对现实，正视目前的困境。

如果，东海变成大炸弹和巨龙的博弈，最可能成功的就是超级大国，以他们的海军实力，足以覆盖整个东海，深水炸弹的破坏程度也能让那些巨龙身首异处。

简单来看，这又变成了一场屠杀，人类对于巨龙的屠杀。

“叶开，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从大雪山来到九州岛，迟迟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的看法，就是因为我不想成为海军的帮凶，让他们了解如何才能对付巨龙？还有，我也不想让人类知道，巨龙是可以用语言来沟通的，不然人类更不会容许它们的存在。”

六耳天王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庄严肃穆，声音慈悲而温和，仿佛俯瞰世间种种痛苦的佛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叹。

我已经无话可说，再也不会撮合六耳天王和鲍里斯的合作，毕竟这双方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刽子手，勉强放在一起，就变成了左右互搏，互相残杀。

鲍里斯永远不会停止对于巨龙的屠杀，而六耳天王隐居在一叶目博物馆，肯定有着更高明的图谋。我相信，最终的胜利者一定站在六耳天王这边，因为他已经洞察了一切人的企图和计划。

我不愿告辞，但是六耳天王已经下了逐客令：“叶开，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鲍里斯他们都在等着你表明自己的立场，包括高桥凉子在内，他们付出了很多就必须得到回报，不管是我还是你，都处在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内，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人类失败，巨龙翻滚，东海泛滥，大地沉沦，你好好想想，到了那一步，九州岛就要从地图上一下子抹去，变成一片**，受伤的只有人类，只有普通百姓，其他人何曾想到这些？我站在这里，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阻止这场危机爆发，必要的时候消灭一方，确保战争不会打响，想想看，怎样做更容易？当然是消灭鲍里斯他们——”

六耳天王笑起来，他能跟我这样说，恐怕将来也会这样做，就算让正常人来评估也是一样，消灭巨龙，必须深入东海，动用巨大的爆炸物才能达成目的，如果想要杀死鲍里斯和海伦就相对容易，因为他们就在陆地和船上，只要有足够的进攻能力，就能让这两人从世界上消失，所有的战争计划破产。

如果有必要，六耳天王还可以消灭海军中层以上的将领，实行定点狙杀，直到海军群龙无首，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行动为止。

我忍不住摇头：“天王，你这样做就是与人类为敌，按照全人类的价值观消灭巨龙，维护和平，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而你已经误入歧途，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类，这岂不是自相残杀——”

在六耳天王嘲讽的目光里，我不禁脸红了，自己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偏激，如果鲍里斯他们杀死巨龙是错误的，但我刚才为了维护人类的安全，也维护鲍里斯，肯定就是助纣为虐。

“抱歉，天王，现在我的价值观有些混乱，回去好好整理整理再说，无论如何你刚才对我的启发太重要了，让我知道人类并非地球食物链的顶端，人类之上不知还有多少动物，其智商和能力远远超过人类，人类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高傲自大，更不可自诩为地球的主人。”

六耳天王哈哈大笑，向我挑起了大拇指：“叶开，你说的很好，已经掌握了修行者的精髓，那就是必须拥有独立的价值观和思维模式，唯有如此，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超越凡人，比肩众神。我想告诉你，我的师弟即将从北方过来，他是一名炼金术士，已经发明了聚宝盆，正要跟我一起探讨人类的未来，你的说话方式应该跟他非常类似，他喜欢智者，尤其是那些对于这个世界抱着最大好感的人，等他到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他的——”

话刚刚说完，门外有人大声报告：“我就在这里，师兄，你要我认识谁，报上他的名字，如果是普普通通的无知之辈，还是不要介绍我们认识了！”

六耳天王拉开房门，外面走廊上站着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人。

对方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双肩包，鼓鼓囊囊，沉甸甸的，至少有百十斤的样子。

看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我立刻在心里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飞鹰。

如果六耳天王不说他是炼金术士，我们就都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北国冰原超级游侠飞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