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笑起来，一瞬间，我们之前的距离急速缩短，似乎又回到了北方邦同仇敌忾的年代。

“叶开，你是个好人，但这里是江湖，你所处的是九州岛，那里出产的是着名的忍者家族，想想看，忍者的本质是什么？改变人性，接近成魔，所以你跟他们讲交情、谈朋友，就完全错了，简直是对牛弹琴，受伤的只是自己。或者我可以说的更直白一点，不管高桥凉子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是我们的敌人，永远的敌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荡的心情慢慢平息。

方星说的很有道理，高桥凉子领导一叶目博物馆，最大的目标就是屠龙，所以她跟我之间根本没有对等关系，恰恰相反，将来有一天一旦她的势力迅速扩张，就连古董调查局也会变成他们吞噬的目标。

我在这场战斗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实在太重要了，一旦引狼入室，认敌为友，那就成了古董调查局的笑话，也侮辱了叶氏家族的智商。

我冷静地回复方星：“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如果一叶目博物馆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就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谈话过程中，方星向我发送了一组照片，全都是高桥凉子和不明江湖人物的谈话场景。

我大概能够分辨出，那些江湖人来自于十几个激进组织，他们的特征都是为了金钱不顾一切，旗下一大批亡命之徒，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引起血腥风云。

“叶开，想想看，高桥凉子正在跟这些人接触，那么这个屠龙计划就太可怕了，已经不仅仅是面对大自然的未知事物，而是我们无法掌控的范围。”

我仔细地看那些图片，上面的时间线显示，这是最近一个月刚刚发生的，也就是说高桥凉子一边跟我研讨屠龙的计划，一边另有行动，而且是非常激进，不可估量，但她在我面前从未透露过。

我有些愧对方星，毕竟从她掌握的情报，我跟高桥凉子走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只有划清关系，才能够转危为安。

按照此前查理的说法，我们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迅速撤离九州岛，才是上策。

“叶开，你仍然可以放手去做，但不要拘泥于个人感情，在九州岛你找不到真正的朋友，面对的全都是敌人，我把这句话提前放在这里，最终会变成现实。高桥凉子那边的黑材料太多了，我甚至不愿意全部向你公开，给你保留一个好印象，相信我，我们是朋友，曾经共同出生入死，为了阴阳人偶的桉子几次遇到灭顶之灾，但我们一起活了下来，这种友谊任何时候都无法忘却。”

我相信，方星这样说的时候，是发自于内心。

在大雪山，我们的确几次遇到险情，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一起经历过那些，友谊才会变得更加纯粹。

“方星，我知道怎么做了，不管高桥凉子说什么，我都会辩证地来听，绝不会轻信。同时，东海巨龙已经现出本来面目，或许我们这一次不仅仅是坐山观虎斗，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某些时候必须付出，让古董调查局起到真正的定海神针作用。”

方星长叹一声：“叶开，你说得对，总部这边连续开会，就是研究这一课题，过去的古董调查局在很多事情上不肯承担责任，只是浅尝辄止，已经不适应时代的需要。这一次，总部的领袖除了派查理过去调度，同时也做了决定，一旦东海巨龙出现了颠覆世界的苗头，那么我们就会出手，雷霆万钧，全力以赴，让全世界都看到古董调查局的力量。”

这才是我需要的坚强后盾，因为我始终相信，调查局不会为了爱惜羽毛而放过那些让世界水火倒悬的邪恶力量。

通话最后，方星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叶开，九州岛充满了诱惑，你必须让内心变得坦坦荡荡，绝对不要因为某个女孩子而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那就太可笑了，严重影响你的前途。试想一下，当初我们进入古董调查局的初心是什么？一定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如今高桥凉子刻意设下圈套，让你裹足不前，你早就应该看清楚，对不对？”

事实上，方星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

假如高桥凉子对我是真心的，那么我因为自己的怯懦伤害了她，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巨大污点，永远无法抹去。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一个调查员在行动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必须战胜自己才能战胜敌人，必须自强，然后才能变得更强。

如果心理上始终是个弱者，那么轻易就会被别人打倒，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这次通话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高桥凉子和尤加利一直在水池边等着我。

等我回来，尤加利笑着问：“古董调查局给了你什么样的最新指示？我们是朋友，千万不要因为上级的一句话，就损伤我们的友谊哟？”

她向我伸出手，另一只手伸向了高桥凉子，握住了她的左手：“二位，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渡过难关，我已经约了皇室那边的几位重要人物继续密谈，他们的想法既高端又简单，那就是——屠龙是我们自己的事，让其他人退出战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岛国自己承受，就算是损失了九州岛也是我们自找的。”

勐然间，一叶目博物馆内外警铃大作，各处的警灯也急促地闪烁起来。

高桥凉子皱紧了眉头，低声告诉我：“有敌人闯入，触动了我房间的保险柜红外线防护层，才会发生这种连锁反应，看起来，敌人杀了大竹英雄，只是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竟然是我的办公室？”

警铃响了五分钟，然后就停止了。

有人跑过来报告，正如高桥凉子所说，闯入者妄图打开保险柜，但是那个保险柜的设计者是德国着名的安保公司，很多手段从未向外公布过，所以闯入者才弄响了警报。对方也是高手，迅速撤离，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尤加利笑着问：“保险柜里有什么？不会是跟屠龙有关的事情吧？据我所知，此前一叶目博物馆从来没有屠龙的计划，六耳天王来到这里，你们才开始着手准备。”

高桥凉子取出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让我和尤加里观看，然后她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办公室，闯入者实在太警惕了，在里面总共停留了不到二十秒，我甚至怀疑这是另一轮的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定位在其他地方。叶开，你最好记住，任何地方都不是铜墙铁壁，总会被敌人偷偷潜入，现在的一叶目博物馆变成了江湖人物出场竞技的舞台，你会遇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千万不要大惊小怪，无论古董调查局给你什么样的指示，也得按照自己的目标去做。”

我们在这里谈论得太久了，高桥凉子轻轻跺了跺脚，笑着邀请我们到她的房间去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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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竹英雄的遗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上没有任何痕迹，他的消失，也没有引起博物馆内部的混乱。

这一点让我觉得十分悲凉，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死于江湖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的死只不过是这个时代一粒小小的尘埃，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作为江湖人，追求的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大竹英雄死得如此惨烈，究竟追求的是什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呢？

路上，尤加利告诉我，岛国皇室那边做了精心准备，他们觉得六耳天王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希望之光，所以即将召开一场聘请大会，邀请六耳天王作为他们的名誉国师。

我和高桥凉子一起感慨地长叹，这个名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只不过它代表了一种最高的国家荣誉，大部分人都配不上这个称号。

高桥凉子微笑着看着我：“叶开，在我心目中，只有你这样的超级智者才能成为荣誉国师，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帮助你拿到这个称号。”

为了左证自己的话，尤加利拿着手机向我展示皇室那边的一封内部信，上面的内容的确如她所说，只要六耳天王同意，这场聘任大会将会在一周内举行。

公开信的结尾，盖着岛国大人物的玉玺印章，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我知道，六耳天王追求的肯定不是这些，他想要的非常明确，只要得到，转身就走，根本不会理会岛国皇室做的这一切。

黑白两道之间的做事原则绝对不同，岛国的大人物恐怕不会想到，他所认为的至高无上荣誉，对于某些江湖人来说，一钱不值。

尤加利又说：“大人物说过，任何有能力帮助岛国的人，都是我们的战友，都应该受到至高无上的隆重对待，但是我们爱憎分明，假如有些人来到九州岛是为了攫取利益，甚至不惜伤害我们的国家，那么他就是我们的国家公敌，绝不让他活着离开。皇室那边早就组建了敢死队，执行刺杀行动，就算这样的人逃到天涯海角，敢死队也会虽远必诛！”

高桥凉子下意识地摇摇头：“我并不同意你们这样的决定，这个世界高手太多了，你们以为敢死队能解决一切，其实在很多超级智者看来，只要动动手指，你们的敢死队就死无葬身之地。像叶开这样的智者，俯瞰世间，洞察一切，自由来去，毫无羁绊，他们才是岛国真正的朋友。”

我不愿自己承担各种赞誉，不过，六耳天王成为岛国的名誉国师，这件事听起来总是透着某种阴谋。

“我想见大人物——鲍里斯那边的战斗计划呼之欲出，如果你们岛国的大人物一直都迟迟不动，引而不发，那会变得越来越麻烦。”我想到方星说过的话，深深感到，再不行动就迟了。

尤加利轻轻鼓掌：“很好，很好，大人物也想见你，真是心有灵犀，岛国这边缺乏通天彻地的大智者太久了，这次你和六耳天王同时过来，大人物激动之极。我马上联系，请等我消息。”

此刻，我们已经到了高桥凉子的房间门口。

我突然感觉一股杀机临近，急速跨步，把高桥凉子和尤加利挡在身后。

五步之外，房间的门锁缝隙中，隐隐透出澹粉色的光芒。

“当心，是苗疆的五毒散，真正的敌人已经出现了，目标就是高桥小姐——”我连续后退，带着她们，迅速离开房门二十步，闪避在拐角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