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潜艇通过潜望镜、红外线摄像头、舱外监控器等综合设备合成的图像，并不十分清晰。当那怪物横向移动时，波浪暗涌，潜艇震荡，足以说明，它对于海水的推动力十分惊人。

“叶开，那就是真正的龙，你们华夏文明记载中真正的龙……”鲍里斯喃喃低语，手里握着的铅笔啪的一声断为两截，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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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已经做好开战准备，请指示。”

对讲器里，传来一线战斗员的声音。

鲍里斯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艰难地下令：“不要主动进攻，如果怪物发动袭击，就第一时间开始无差别攻击，务必在第一轮发射中，将怪物消灭。”

如果我是鲍里斯，也会下同样的命令。

一艘潜艇的攻击力有限，而怪物的行动能力超强，所以武器射空的概率太大。只有孤注一掷，才有可能重创怪物，潜艇逃出生天。不然，怪物发威，潜艇就有可能彻底葬身海底。

“全部战斗员听令，一旦怪物靠近潜艇，立即展开无差别攻击，无需等待命令。第一轮攻击过后，全速上升，同时准备第二轮攻击，确保艇体无恙……”这道命令重复播放，潜艇内部的气氛顿时变得死一般僵硬。

此刻，潜艇停止行动，保持水中静止状态，与怪物形成对峙之势。

我坐在椅子上，举着手机，连续拍照。

这是无比宝贵的资料，迄今为止，人类还没在这样的近距离内观察巨龙。

如果这真的是“龙”，那么人类和大自然的斗争，就将掀开新的一页。

“叶开，它一动不动，是不是出了问题？如果我们此刻向它靠近，会怎么样？”

鲍里斯的提议让我浑身一震，顿时感到深深的羞愧。我作为调查员，在巨龙出现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研究”，而是“逃生”，简直辜负了古董调查局对我的培养。

身为调查员，任何时候都应该以“发现真相”为目标，绝不该中途溃逃。

“好，如果它一直不动，我们就开动潜艇，向它靠近，随时保持射击状态。”

我完全同意鲍里斯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有了天赐良机，我们当然得继续深入调研，珍惜这个用一艇人的性命换来的机会。

鲍里斯靠近对讲器，缓缓地下令：“全员戒备，十分钟内，准备向怪物靠近。如果怪物反扑，立刻发动进攻——”

这个过程中的每一秒钟都非常难捱，我不知道，怪物停在那里，是为了观察潜艇，还是在等待什么。

神话中的巨龙是不会静止不动的，无论在天上还是海中，都是蜿蜒游动，神气十足。当下，我观察到的图像是暗灰色的，“龙”的四爪蜷缩在身体下面，尾巴随着洋流的波动而来回摇摆，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死了。

它的头没有正对我们，而是斜向上方，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十分钟过去，潜艇发动，向怪物缓缓地靠过去。

没有人出声，一个个都屏住呼吸，只等真相大白之时。

我越来越觉得，此刻我们正在探索一个崭新世界，是任何现代军事学、间谍学没有涉及到的。

“叶……叶开，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潜艇上这些战士的性命，就在我掌心里攥着。我的任何决定，让他们活下去，也会让他们一瞬间死亡。你我也是一样，现在……现在我的心跳仿佛马上就要停了，幸好有你在，我们合作，才能、才能、才能——”

鲍里斯摇晃了一下，颓然地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对于一个悲观主义者来说，死亡和绝望，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不过，他的一生中无数次置之死地而后生，毫发无伤地度过难关，已经成了超级大国海军的幸运之神。

海军的大小官员拥护鲍里斯，就是因为都想从他身上沾一点点幸运，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我按住了鲍里斯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先生，所有人都看着你，相信你能发挥神力，带着他们胜利返航。打起精神来，你一定能行的！”

这次潜艇内的秘密见面，已经演变成了生死之旅。

我根本没有一丝恐惧，只是觉得，上天的巨灵之掌正在拨弄着我和鲍里斯，让我们打开认知的天窗，去观察只有诸神才能亲临的世界。

潜艇向前推进了五十米，怪物一动不动。

滴答一声，鲍里斯额头的冷汗跌落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

“它是死的，它一定是死的，不然，我们已经靠的这么近了，它还无动于衷？叶开，我们这次真是幸运，竟然在东海里捡到了一条死龙——”

鲍里斯的语气刚刚变得轻松一些，那怪物突然动了，尾巴一摆，身体在海水中划了一个流畅的“乙”字，随即掉头，向斜下方冲去。

它的速度极快，噼开海水时带动的暗浪，使得潜艇勐地摇晃起来。

鲍里斯勐地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下令：“全速前进，追逐巨龙，做好战斗准备，消灭巨龙，消灭龙巢——”

他是最高指挥官，哪怕是下了一道愚蠢的命令，其他战斗员也会立即执行。

潜艇连续震颤，掉转方向，追击巨龙。

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但这是超级大国最精锐的海军部队，潜艇内的每一个人都身经百战，并且是鲍里斯的忠实信徒。所以，只要他下令，这些人就舍生忘死，一往无前。

事实上，人类的海洋机械潜具再强，也无法跟真正的海洋生物相比，尤其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是“龙”。

半小时后，潜艇失去目标，只能停止追击。

鲍里斯两眼通红，像是输红了眼的赌棍一样，用力捶打着桌子：“真是遗憾，真是遗憾，我们错失了消灭巨龙的机会，错失了创造人类历史的机会……”

最终，我们无功而返，潜水艇离开大海，回到码头。

我和鲍里斯到了他的办公室，疲惫地坐下。

有人送来了咖啡，我们每个人连续喝了五杯热咖啡，混乱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叶开，我们刚才看到的是怪物也是龙，但谁都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华夏神话传说中那种奇怪的生物？告诉我，刚才的追击过程中，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阻拦我，也没有提出其它建议？”

我摇摇头，这是鲍里斯的地盘，我不可能否定他的结论。

其实，为了潜水艇上所有战斗员的性命安全，追击巨龙其实是很愚蠢的行为，一艘潜艇在深海中跟巨龙单打独斗，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鲍里斯下这样的决定，日后在大型军事会议上探讨，他一定会遭到谴责。

“先生，我们偶然看到巨龙，绝对不应进攻，而是远远避开，这一次侥幸逃生，下一次绝对不要这样做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委婉，不想打击鲍里斯的热情，要想成就大事，好奇心很重要，如果只是一味地怕死逃避，永远不可能做出成绩。

鲍里斯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起来：“叶开，我当然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但那一刻我忍不住，还是想探索深海的秘密。那么多线人都说东海中藏着龙的巢穴，就在鬼见破火山下面，我作为海军总司令，假如连这一点都无法证实，岂不是尸位素餐，白白辜负了上级的信任？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一定要融入海洋，不能贪生怕死，最终为了超级大国贡献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他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天职、精忠报国为己任，他这样说当然没有问题，但他当时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潜水艇上所有战斗员，所以他没有权力这样说，更没有权力下那种命令。

我们两个休息了超过三个小时，才恢复了元气，到了码头旁边的餐厅共进晚餐。

我们的情绪全都放松下来，聊了很多过去的战斗往事。

鲍里斯认真地告诉我：“听说你在大雪山那边遭遇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包括大树里面的阴阳人偶，还有大雪山寺庙里的烂柯棋局？叶开，你真是奇怪，明明有那么多清闲的工作不去做，反而四方奔走，直面危险，到底是什么样的内驱力，让你这样做？”

我很清楚，自己的内驱力来自于叶氏家族的使命，同时也来自于古董调查局的希望。

世界上存在这么多不解之谜，总要有人身先士卒，连环追击，让这些不解之谜露出真相。不然，人类对于地球的探索将会越来越窄，最终变成地球的客人，而不是主人。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鲍里斯接到一个秘密电话，立刻起立，双脚立正，恭恭敬敬地接受驯话。

能够如此命令他的，除了超级大国的三军总司令，就是最高领袖。

“明白先生，我一定会让所有战斗人员提高警惕，确保海面和海底没有任何危险。请放心，我已经到达第一线，正在进行调查，一旦发现危险苗头立刻排除！其他各国也都派出了自己的潜水艇部队，但本海域属于我们，他们绝对不敢乱来。鬼见破火山下面的情形异常复杂，如果这些人盲目行动，只会葬身海底，根本不用我们出手，大海就替我们清理了这些干扰者……我会注意来自大雪山那边的力量，他们还没有发动进攻，一旦知道他们的目的，立刻杀无赦。”

我在旁边听着。内心十分复杂，如果六耳天王他们触碰了超级大国的利益。一定会遭到勐烈反击，甚至当场就被击毙。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一直都是超级大国的行事原则，正因如此，他们在全球的霸主地位越来越稳定，并且一直统治下去，令其他小国无法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