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鬼眼一定知道很多事，但却没有向外界宣布。

他把六耳天王请来，也有自己的目的，甚至这个目的威胁到岛国皇室的安全。

面对他，任何时候不能轻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不然就会误入歧途，尤其是高桥凉子，更应该提高警惕。

“叶开，这是一局很复杂的棋，只有绝顶高手才能参与，不知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我坦然地迎着鬼眼的目光，此时此刻，正是因为我心底无私，才可以平静的面对任何人：“鬼眼先生，你已经杀了高桥勋，是怕他暴露你的秘密对不对？如果你把六耳天王请来，另有不可告人的极度目标，那么你就错了，这个世界并不是某个人说了算，就算是大内高手组织孟雨那样的人，也最终受到制裁，那些枭雄想要一手遮天，最后都会失败，这就是天道轮回，任何人不可能逾越。”

鬼眼看着我，勐然大笑起来，前仰后合，连连跺脚：“你们看，这个来自华夏的家伙竟然如此愚蠢，他还相信天道循环这种荒诞不羁的事！江湖需要的是绝对的实力，有实力的人永远高高在上，其他人沦为牛马和蝼蚁，这就是江湖规矩。你在古董调查局那么多年，真的是学傻了，还以为自己是地球的卫道士，那怎么可能？”

高桥凉子没想到，她带着我来见鬼眼，我们两个竟然激烈争辩起来，根本不可能形成合力，共同对付海底巨龙。

我深吸了一口气，澹定地告诉对方：“我想见六耳天王，只有跟他谈，才能弄清楚未来，跟你在一起，就算吵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任何价值。”

鬼眼再次摆手：“你根本不需要去见他，他早就料到你会这样说，所以连你的问题都给出了答桉，那就是巨龙巢穴就在鬼见破火山，你们当然可以穿过火山口和岩浆池到达另一个世界，这不是空想，而是人类凭借着智慧能够做到的。但是，叶开，你应该去想更深层的问题，就算是穿过了岩浆池，到达那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你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六耳天王愿意亲自出来指点你，究竟怎样做，才能达成目标。”

我突然愣住，因为我真的不能回答，穿过岩浆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即便是像尤加利说的，见到地球的超级之人，到达地球内部空间，又能怎样？意义和目的何在？难道就能拯救这个地球？

这真的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需要好好想一想，才明白我追逐的是什么。

鬼眼哈哈大笑：“叶开，六耳天王真是厉害，他料到你无法回答，所以现在就老老实实停下来，等我的命令，过去你们古董调查局高高在上，以为凭借着几十个调查员就能控制地球上的一切，简直太可笑了，你们不过是傀儡而已，接受上级指派，连自己做事的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盲目前进。如今见到六耳天王，你就能领略人生的真正价值了！”

我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自己长期以来以为明白追逐的是什么，但却经不起鬼眼这一问。

试想一下，就算我依照古董调查局的命令一直向前，直到鞠躬尽瘁，难道人生的意义就是这样吗？我并不能够解救九州岛，也不能让全人类摆脱巨龙的困扰。

一瞬间，我觉得从前的信仰正在崩塌，浑身的力量迅速退去，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稻草人。

高桥凉子走过来，用力搀扶着我，但我觉得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暖，就好像身中剧毒，已经奄奄一息。

恍忽之中，高桥凉子端了一大杯热水，喂我喝下去。

我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昏暗，赶来这里之前的信心都消失了。

“二哥，不要如此打击他，古董调查局做的事情跟他无关，他只是一线调查员，为了正义和公理而战，又有什么错误？”

高桥凉子为我辩解，可是招来的只是鬼眼的一阵阵冷笑：“你跟他同样愚蠢，你们做事毫无目的可言，你接管了一叶目博物馆，又能怎样帮助岛国皇室平定巨龙灾难？只不过是别人脚下的蚂蚁，别人叫你们生就生，叫你们死就死，任何时候跪倒在别人脚下，成为别人的臣子与傀儡，简直太可悲了。”

我不想再听下去，鬼眼的话像一把把尖刀，一直刺到我心里。

至少在现在之前，我觉得为古董调查局工作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因为调查局的使命，就是揭开全世界的不解之谜，让人类奔向和平与光明。

如果这件事毫无价值，那我的一生信仰也就荡然无存了。

即便是战胜巨龙，摧毁恶龙巢穴，穿越海底火山，又能如何？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没有价值，就连我的生命也是如此。

旁边的拉门忽然开了，六耳天王高大的影子出现，投射在我们脚下。

“叶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想法，告诉你吧，在这个世界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你连自己活着的意义都没有想明白，那么就找个名山大川面壁打坐，直到想通，再回江湖。我在大雪山三十年，最后明白活着的意义，那就是掌握天地之间最大的权力，控制万事万物的生死和存亡。如今我来到九州岛，就是为了消灭巨龙，为人类争得地球上的一席之地。巨龙来自鬼见破火山，如果没有我，它们就会毁灭九州岛，但我来了，大海上下全都要听我的命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六耳天王说的这些话全都钻进我的脑子里，我胸口仿佛有一口铜钟被连续敲响，在我体内形成回声嗡嗡作响，令我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叶开，你遇到我，就是人生崭新的开始，现在你好好回忆回忆，大炸弹事件当中有一位间谍之王，那到底是谁？”

我当然知道，世界之战的后期，大炸弹坠落的详细地理坐标就是由一位间谍之王提供的，那个人的名字是一个绝对的秘密，直到战后也没有披露，直接被隐藏在绝密文档里面。

以我的级别，根本不可能读到这些秘密资料，但是他属于我的家族，是叶家的祖先之一。

我刚刚想到这件事，想起那个人的名字，立刻发现大事不妙，因为六耳天王的天心通能够直接读到我的思想，我想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几乎是无障碍，零延迟。

“哈哈哈哈，叶开，你真是聪明，看过那么久的秘密资料，只有一瞬间就想起来了，现在我知道了，大炸弹事件中的间谍之王就是你的爷爷叶长空先生。”

突然间，我头痛欲裂，就好像有人噼开了我的头顶，从我的脑部拿走了一些东西。

天心通的力量奇特无比，那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想象力，变成了一种魔法。

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天心通的进攻，就是因为在玄学的领域，高手和低手之间的区别太明显了，棋高一招，就能尽情地践踏对方。

六耳天王感叹：“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最大秘密，费了那么多功夫，经过那么多配合，终于找到结果了，鬼眼，干得好，高桥凉子，干得好！”

他向后退了一步，哗的一声，那扇拉门再次关上。

鬼眼和高桥凉子一起大笑起来，伸手指着我，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叶开，你那么聪明还是上当了，我们布下连环局，就是为了知道间谍之王到底是谁？如今我们完成了六耳天王的命令，终于可以成为他的弟子，从此以后征战世界了。”

高桥凉子放开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诡异：“叶开，这件事实在太麻烦了，我们经过了多少次的设计，包括刚才给你喝下那一碗迷幻药，终于突破了你的心理防线，暴露了真实的思想。经过这件事，我完全相信六耳天王才是统治一切的超级无敌智者，跟随他，永远不会犯错，永远不会迷失方向，至于你，利用价值已经结束，还是自生自灭吧！”

我踉跄后退，感觉头顶的那道裂缝并没有愈合，自己所有的思想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飞出，被别人拿走。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次竟然遭受到了高桥凉子的欺骗，她对我的一切热情以及焦躁情绪都是装出来的，全都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最终跌入鬼眼的圈套。

我过去进行过反诈骗的训练，可是想不到对方布下如此精妙的连环局，我能躲过第一层，也躲不过后面几层，只能任人宰割。

屋内的灯光暗下来，鬼眼和高桥凉子的狂欢情绪慢慢退去。他们命人拿来了两瓶好酒，默默地对坐饮酒，仿佛两个幽灵。

如今，我失去了控制力，只能任人宰割，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调查员。

我从前曾经满怀信心，认为自己能够克服任何困难，在任何艰难环境里都能全身而退，甚至敢于面对任何强敌。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还是太自满了，以至于忘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个人弯着腰走进来，向着鬼眼深深鞠躬，我想不到，这人竟然是大竹英雄。

“这一次干得很很好，如果没有你，叶开也不会上当，他是那么警惕，能够连续几次抵抗六耳天王的天心通，真是不容易。大竹英雄，你立了大功，我会好好记住，但是你也不要骄傲，要想贴身跟随六耳天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好几次考验，得慢慢接受，知道吗？”

鬼眼高高在上，面对大竹英雄，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而大竹英雄就像一条狗，在鬼眼面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看着对方的脸色行事。

“鬼眼先生，我只想弄清楚那条神鱼究竟有什么作用？为何一直让我留着，既不归还也不消灭，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我茫然地听着大竹英雄的话，满嘴苦涩，无话可说。

“神鱼可以向巨龙献祭——那是诱饵，茫茫东海，巨龙出没，要想钓龙，不得需要一个特殊的诱饵吗？神鱼，就是六耳天王钓龙的诱饵，呵呵呵呵……”鬼眼阴森森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