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铁铉会轻骑进犯北平吗？”
由于周林的计划过于宏大，朱棣不敢当即答应，只能巧妙地转换话题。
猜出对方的用意，周林识趣地停止讨论改革，转而答道：“围城数月，南军与我军同样疲惫，恐无力出击。同时，铁铉对于吴杰和胡观并不信任，曾言‘诸将多驽材，不可倚靠’。因此，臣认为此次撤退必是有惊无险。”
朱棣点点头道：“听说你俘虏了平安？”
“臣大意，让他跑了。”
周林直接将罪责揽到自己的头上。
一丝怒意涌上朱棣的脸颊，随后消失不见。
“卿劳苦功高，偶有疏忽在所难免。”
“臣谢殿下不罪之恩。”
周林当即表现得感激涕零。
朱棣微微一笑道：“卿认为谁会接替李景隆？”
李九江新败，朱允炆无论如何也得给百官一个交代，其帅位肯定不保。
周林沉吟一下道：“有济南之战在前，新君很可能会任命铁铉为兵部尚书，令盛庸担任大将军主持北伐。”
“哈哈……”
朱棣闻言大笑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幼冲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天真了。”
天真？等兵败东昌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靖难之中，盛庸是少数可以逼得燕王走投无路的名将。只是因为资历浅薄才会被朱棣轻视。
“战无武进之理。殿下若想胜之，还需充分了解此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周林善意地提出建议。
“你在教本王打仗吗？”
朱棣的眼中露出不满。
周林的眼角一跳，连忙抱拳道：“臣不敢。”
朱棣傲然昂首道：“本王自领兵以来几无败迹。若不是怕生灵涂炭，小小济南又岂能挡住大军的去路？”
你就嘴硬吧！
周林暗自鄙夷，顺口恭维道：“殿下仁德乃天下苍生之幸。”
“知道就好！你且去吧。”
朱棣不耐烦地轰走周林，独自低头沉思。
明明听进去自己的建言却偏偏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这样的燕王倒符合周林的认知。
回到队伍之中，杨元神神秘秘地递上一个信封道：“周帅，家里来信了。”
周林闻言一惊，劈手夺过书信，展开观看。
信是丁鄂写的。里面的内容是说丁普贤在得知儿子身死后突然失踪。家里人找遍北平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算计一下舅父出走的时间，周林愈发怀疑是丁普贤秘密劫走平安。
至于为什么，他暂时没有想到答案。
如果丁普贤只是想手刃对方，根本不必遮遮掩掩。除非他还有更大的阴谋。
“这封信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收起书信，周林紧盯着杨元发问。
“信是您府上的家人直接送给标下的，并未惊动其他人。标下怕有什么大事发生，暂时将他藏于军中。”
闻听此言，周林毫不犹豫地说道：“即刻令他回去。另外，绝对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诺！”
杨元迅速打马而去……
……
等燕军撤回北平，朝廷上下开始大肆庆功。灭燕的口号随即响遍大江南北。
正如周林所言，朱允炆在接到捷报后异常高兴，当即诏令擢升铁铉为兵部尚书，赞理大将军军事；封盛庸为历城侯，取代李景隆成为平燕大将军，掌管北伐之事。
接到诏书后，铁铉在大明湖天心水面亭大摆庆功宴，犒赏守城有功的将士。至于有没有遇到夏雨荷就无人知晓了……
与士气高涨的南军相反，燕军将士显得异常沮丧。
为了鼓舞士气，燕王准备奖赏出征的将领。同时，他决定尽快再打一场胜仗。
听闻殿下有意出征辽东，张玉和朱能满腹心事的来到王府。
“殿下，今密迩贼境，出师远征。况辽地蚤寒，士卒难堪，此行恐非利也！”
见张玉出面劝阻自己，朱棣耐心解释道：“如今平安虽不知所踪，但吴杰已至定州；盛庸在咱们撤军后已经重新攻占德州；徐凯、陶铭筑沧州，欲为掎角之势。
德州防守坚固，已为朝廷的北伐重地。定州修筑已定，城守粗备。唯独沧州是土筑之城，溃圮日久，天寒地冻，雨雪泥淖，修之未易便葺。
因此，本王明面上放出征讨辽东的消息，实则想乘徐凯立足未稳之际直捣城下，重新打开南下的道路。”
沉思片刻，朱能率先抱拳道：“殿下不愧是名将，未将觉得此战或可取胜。但……”
说到一半，他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见他不肯明言，张玉硬着头皮道：“以一隅敌全国本非易事。如今士气低落，若再败，则大事休矣。”
“你有什么建议？”
朱棣的眉梢一挑，面色不善地看向张玉。
犹豫一下，张玉抱拳道：“臣听闻周大人欲以舆论引导北平以外的百姓。如果殿下觉得可行，不妨一试。”
闻听此言，朱棣眯起眼看向朱能道：“朱卿是否也有此意？”
“臣……臣不太清楚此事。”
发觉异样，朱能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沉默片刻，朱棣微微一笑道：“看来张卿最近跟周林走得挺近啊。”
张玉闻言一惊道：“臣与周将军只是同僚，并无其他亲密关系，殿下何出此言？”
“呵呵……”
朱棣冷笑两声，“周林前脚刚劝本王休养生息，以教化赢取天下；卿马上站出来反对出兵。此事……倒是有几分巧合！”
结党营私乃是朝堂大忌。
张玉和朱能慌忙跪倒道：“臣不知此事，还请殿下明鉴。”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二人脸上的表情。
半晌，燕王缓缓开口道：“既然尔等不知此事就不要学别人出来劝谏。攻打沧州之事，本王的决心已定。卿等速速照办即可。”
见事无可缓，张玉仗着胆子道：“臣斗胆，敢问殿下准备何时出兵？”
“眼下军士疲惫。本王准备休整一段后，于十月中旬出征。争取在年底之前挫败南军的囚笼之计！”
朱棣抬头看向南方，眼中净是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