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燕王带着朱高煦率军杀奔大同。周林依然与世子朱高炽留守北平。
李景隆在得到消息后迅速带兵救援大同,暂时没精力袭击北平。
对此心知肚明的周林权当带薪休假,将训练部队的事情交给邓初一,自己则陆续拜访郭资等留守大臣。
拜访李朝宗的时候,两人顺口谈起丁鄂的情况。
丁鄂之前一直留在老家,靖难初期才随母亲来到北平读书。自从听说表叔的光辉事迹,他便闹着要去新学读书。
对此,李朝宗有些担心他误入歧途。
得知此事,周林派人将丁鄂叫到府中。
丁鄂长得跟相沔很像,属于不用验DNA也能知道是谁的儿子那种。
如果仔细看,他跟周林也有几分相似,绝对没辱没表侄的身份。
看着在自己面前略显拘谨的表侄,周林和蔼地一笑道:“鄂儿,叔想问你一个问题。”
丁鄂紧张地点点头道:“还请叔叔示下。”
“我想问你,是在全天下人的范围里脱颖而出容易,还是在一小撮人里脱颖而出容易?”
丁鄂沉吟一下道:“从概率上讲,从一撮人里脱颖而出相对容易。可那一小撮人要都是您这样的,侄子依然没有希望。”
见侄子没有掉入自己预设的陷阱,周林满意地一笑道:“看来你是个爱思考的。那舅舅就换一个问题,你觉得应该先遵守规则还是先制定规则?”
丁鄂毫不犹豫地答道:“如果侄子够强就制定规则,相反就遵守规则。”
“那你现在够强吗?”
“不够。但叔父够。”
闻听此言,周林哑然失笑道:“如果叔父够强就不会安排你去府学。正因为理学仍然保持着正统地位,我才会让你在他们之中寻找盟友。”
丁鄂闻言一愣道:“可府学没有新学出的进士多。”
“肤浅。”
周林轻轻摇头,“新学能出进士只是因为它采用了新式教学方法。眼下李大人已经要求府学同样采用新式教学。我相信在下次科考时,府学里也会涌现出大量的进士。”
停顿一下,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知你可曾阅览过诸位进士的答卷。”
等丁鄂点头,周林继续说道:“他们在科考时用的也是理学观点。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成为进士。”
“开办新学不就是为了弘扬心学吗?您为何要如此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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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鄂有点摸不着头脑。
周林微微一笑道:“之所以用新旧的‘新’字来命名新学,因为我从来不认为心学和理学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叔父其实是想利用心学做掩护普及科学。”
“何为科学?”
“见过燧发枪和鲁氏炮吗?那就是科学的成果。其中包括数学、物理和化学知识……”
周林用丁鄂可以理解的方式详细解读。
沉默半晌,丁鄂抬头问道:“那侄子直接学习科学不好吗?”
周林拍拍他的肩膀道:“科学需要有人研究,也需要有人推广。相对而言,叔父更希望你能成为科学的推广者和传承人。因为……你是我的侄子!”
“所以我要先以理学门徒的身份进入朝堂,再利用官员的身份传播科学?”
丁鄂恍然大悟。
周林站起身道:“你不光要传播科学还要帮助叔父对大明进行改革。此事任重道远,行事之前务必保守秘密!”
胸中燃起一团希望之火,丁鄂霍然起身道:“咱们可以先从摊丁入亩着手,解决隐户和流民问题。”
周林略显错愕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丁鄂得意地一笑道:“李大人在视察府学时曾经以此为题让吾等作文。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您的手笔。”
真正全面实施摊丁入亩的是后世的雍正皇帝。武功不行的雍正总算在文治上为天下百姓解决一大难题。
周林欣慰地点点头道:“当年我曾经给郭藩台写过一个‘一条鞭法’的条陈。但他认为此法过于激进。从那时起,我就有了开办新学,为朝堂输送一批新鲜血液的想法。
如今已经成为进士和举人的那批学子正在努力游说,为将来实施‘摊丁入亩’做舆论准备。
要知道,历史上并非无人提出过这种想法,只是碍于传统观念和统治阶级的利益无法实施。现在,咱们就要想办法将它落到实处!”
“所以您才会支持燕王靖难?”
丁鄂举一反三的能力明显不弱。
“哈哈……”周林不禁朗声大笑道:“靖难是大势所趋,我只是顺势而为,借机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丁鄂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父亲说您不参加科举是另有所图。我现在明白了。在一个动乱的年代,文官很难出彩。您是想借机成为勋贵再影响朝堂。”
“不错!你比你爹可聪明多了。”
周林的夸奖令丁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几日后,周林迎来李景隆的另外一位使者——卞元亨。
见面之时,周林特意邀请丁普贤担任嘉宾。
为了避免有人偷听,杨元带人封锁整个馆驿。
“李景隆马上要调集六十万大军进攻北平。燕王此次危矣。”
寒暄过后,卞元亨直接道出担心。
丁普贤沉吟一下道:“敌则战之,少则逃之。燕王若能用周林提出的运动战方针或许还有战胜对方的希望。”
“他不会的。”周林笃定地摇摇头,“以燕王的性格,绝对不会示敌以弱。宁可战死也不会表现出退让。”
丁普贤鄙夷地笑道:“他并非不怕死,而是知道新君不会杀他。”
“务使朕背负弑叔之名”的说法已经传遍天下。李景隆在这种荒唐的旨意下也有些不知所措。
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燕王不受伤害?
“所以说朱家人都很虚伪!”
两位红巾余孽同时给出定论。
周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道:“现在不是讨论他们是不是虚伪的时候。二位长辈还是先研究一下如何让我立功的问题。”
丁普贤不以为然地说道:“犯得上继续为他卖命吗?以你现在的功劳,将来封侯已经是绰绰有余,何必自寻烦恼?”
“可我同时得罪了朱高煦、丘福和两位郡马,我怕他们会逼我上战场。”
周林终于说出自己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