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舅父，周林悄悄来到庆寿寺。在一名小沙弥的带领下，他径直进入道衍的禅房。
见周林前来，道衍微抬眼皮道：“你想扳倒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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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卫的动静逃不过燕王的眼睛，道衍自然知道其中的奥妙。
“回恩师，弟子确有此意。”
周林也不隐瞒，直接点头称是。
“收手吧。”
道衍叹了口气道：“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习惯。成大事者必先学会隐忍。你不会忘记当初劝解殿下的言论吧？”
周林的脸上一红道：“我只是不想让弟兄们替我受罪。如果他只是针对我，弟子倒是可以不做计较。”
“一样的。”道衍微微一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若成事，他们自有回报？你若失势，他们焉能无事？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凡事更需三思而后行。”
周林闻言自辩道：“可我想替殿下掌握一支力量！”
“操切了。”道衍抬头看着他道：“你、宁沔和程渊各掌一个千户所。房胜又与你们密不可分。在此情况下，通州卫已经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你若不想占据首领之位，何必多生是非？”
“房胜为人胆怯，弟子怕他在关键时刻首鼠两端。”
“胆小之人最擅长见风使舵。他能混至佥事之位，必有过人之处。你不必担心他误判形势。”
道衍的话一针见血地指出房胜的特点，也预示着房胜不可能成为公侯。
周林沉吟一下道：“弟子想光宗耀祖。”
“只要殿下成功，你至少可以成为国侯？为师觉得你的目的并不在此。”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道衍发现周林所图甚大。只是碍于师徒名分，他才没有告知殿下。
周林没有慌张，反而盘腿坐在道衍的面前道：“师父，独自对抗儒学不容易吧？”
“你想说什么？”
道衍的心中一惊，警惕地看着他。
“程朱想要灭佛。陛下想以儒为万世永赖，用佛、道暗助王纲。如此看来，佛门危矣。”
道衍当即从这番话中听出不妥。
塔读@ 朝廷真要实施以儒为主，释、道为辅的政策，很容易让外来的佛教遭受打击。历史上多次出现的灭佛运动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您以为殿下以师礼相待就会为佛门出头吗？弟子反正不抱这个幻想。” 靖难成功后，道衍不愿以姚广孝的身份出仕，很可能就是因为三教之争。 周林的话准确击中道衍的痛处。 见道衍默不作声，周林继续说道：“所以弟子想以心理之争分裂儒学。但要让心学走上舞台，弟子先得在朝堂中赢得话语权。” “有新学还不够吗？你的那些弟子恐怕已经成为心学门人了吧？” 领先半步是圣人，领先一步是疯子。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周林设计出一套以科学为骨、心学为皮的教育理念。这套理念甚至将李朝宗等传统文人都蒙在鼓里。 李朝宗虽然在周林的蛊惑下不反对学子修习心学，却一定不会同意他大谈什么数理化。 周林澹然一笑道：“指着他们革新儒学不太现实。如果没有我这只领头羊，他们又怎敢造次？”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道衍沉下脸道：“所以你想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 周林摆摆手道：“此言差矣！您不如说我想成为《道余录》的推广人。试想一下，若是我在教材中加入《道余录》。天下人对于佛教的看法会不会有所改变？” 朱元章推出的《三教论》之所以没有什么用处，只因读书人根本不愿意看。可要把《道余录》当作新学的教材，其效果可想而知。 见道衍微微点头，周林趁热打铁道：“此外，你若不想出仕，是否需要在朝中安插一个代言人？我知道殿下会让诸位世子拜您为师。可他们与您的初衷不同，很难表达出您的本意。” 沉默片刻，道衍宝相庄严地高颂佛号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徒儿有此心意，尽管放手施为！” 谁说老和尚没有私心？ 在正义与利益面前，道衍选择得比任何人都快。 周林也合十双手道：“多谢恩师体谅。” 道衍讪讪一笑道：“你我皆凡人。这辈子恐怕修不出什么正果了。” “这辈子修成正果是道家思想，师父不要自误。” 周林用一句调侃巧妙化解尴尬。 聊了一会儿，道衍低声嘱咐道：“要想让陛下怀疑晋王，你得帮他搞到自立的本钱。依师父看，你的那套经营理念就不错。不如派个人去大同游说一番。” 周林闻言一愣道：“派去的人会不会有去无回？” “道听途说懂不懂？”道衍微一蹙眉，“不要让他直接面见晋王，只要把风放出去即可。” “您是想用管仲旧计？” 周林瞬间会意，明白师父是想用传言引发效彷，让大同的士绅自行进行变革。 道衍点点头道：“你的本意不就是让整个大明进行经济改革吗？拿大同当个试点有何不可。” “可，必须可！” 周林当即给师父点了个赞。 随即，他又皱起眉头道：“可这个办法是不是太慢了？” “不怕。”道衍摆手一笑道：“陛下并不知道具体的进展如何。只要有人上报这种风向，自然会引发他的忧虑。” “无中生有自然是好，可由谁给陛下传信呢？” 周林显得忧心忡忡。 道衍闻言一笑道：“你已经见过能传信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曾安？” 周林悚然一惊，脱口道出名姓。 “你是不是在朝中安插过眼线？” 道衍凝视着自己的弟子，心里颇有些震惊。 可他哪里知道，周林早就从度娘上拜读过曾公公的历史，顺理成章地猜出他的故事。 司马迁被处刑后还会在《史记》里变着法地骂皇帝呢，曾公公怎么可能一点怨言都没有。 结合自己曾经提出的拉拢内侍的建议，周林在第一时间锁定文官出身的曾秉正。 或许，这就是史书上没有任何曾公公的后续记载的真实原因。他或者死于靖难，或者隐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