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附近的黔首农夫,来此打柴的,被咱们这阵仗,吓得躲进林中了。”
韩非打量那几位农夫一番后,凑到赵子虎身边道。
赵子虎点头,当下便想让那一伍锐士,放走已经吓傻的农夫们。
但,不等他嘴张开,挡在他身前的赵佗,却是冷声爆喝道:“尽数拿下,敢有反抗,乱箭射杀之!”
赵子虎被吓得一激灵,无语伸手用弓稍捅了捅他腰眼,出声道:“你拿黔首庶民耍什麽威风,很有成就感吗?”
赵佗忙是收起煞气,回头解释道:“公子,这几个农夫有古怪。”
“你看他们,身上穿着寒酸破烂,手里却拎着厚背铜斧,实在有违常理。”
赵子虎愣了愣,转而才恍然。
是的,是很有违常理!
厚背铜斧可不是一般庶民人家,能拥有的好东西,而这几个寒酸农夫,却是人手一把。
说句不好听的,纵然把几个农夫卖了,怕是也换不来人手一把!
这几个装扮成砍柴农夫的家伙,多少有点装扮过头了!
而赵佗,却不愧是能成为南越武王的能人,心思细发的很,一眼便已看出几人破绽!
与此同时,锐士们已经用麻绳,将几个‘农夫’缴了械,捆住手脚扔在备用战马背上。
赵佗心里大抵还是有些不踏实,回身向赵子虎揖手道:“公子,所猎野物已够诸君食用,今日射猎便到此为止吧,且回大营歇息。”
赵子虎也怕暗处还有歹人潜藏,他还是很惜命的,当下便点头道:“如此也好,回营。”
赵佗见他听劝,不由松了口气,喝道:“回营~!”
“唯~!!!”
众锐士扈从齐声应喝。
而后,前呼后拥将赵子虎和韩非,以及冷血十三鹰护在当中,纵马向大营方位回返。
赵子虎心里踏实,便忍不住去打量那几個‘农夫’。
此时仔细看,破绽就更多了!
几人虽然皮肤黝黑,有那么点儿农夫的样子。
但其实,却根本不是农夫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饱经风霜的黑!
几人的黑,是与赵子虎一般的黑,是一种到处撒野晒出来的黑,是一种健康的黑。
跟农夫完全没法比!
赵子虎念及至此,便微微放缓马速,与韩非并行而骑,问道:“师傅认识这几人吗?”
韩非诧异,扭头看着他道:“何出此言?”
赵子虎呲牙道:“师傅如果不认识这几人,方才为何要给他们打掩护?”
“我感觉吧,既然是赵将军都能看出来的破绽,应该也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
韩非莞尔:“你太高看为师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赵将军是沙场悍将,自然更懂临阵观敌之法,而为师却是久在秦宫,整天与你这顽徒斗心思,比不过赵将军,很奇怪吗?”
赵子虎见他东拉西扯不肯承认,便直言道:“师傅,你比我更懂大秦律法,窥伺御驾是什麽罪,你也是最清楚的。”
“这几人,如果此番进了御驾大营,便断然没有活着出来的道理。”
“您现在说实话,我让赵佗放了他们,就当是没遇见他们!”
韩非略略沉吟,大抵也是知道,徒弟是为他这做师傅的着想,便也不再装模做样。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的锐士们不会听到,才压低声音道:“为首者,乃是为师故交之子,也不知为何会跑到这里,你赶快让赵佗放了他们吧。”
赵子虎恍然:“你的故交,那便是韩人了,有名号吧?”
韩非看他要刨根问底才肯放人,只得解释道:“说来也是贤良之后,他家在韩国,乃是几代为相,他父亲死后,秦才灭韩⋯⋯他姓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单名一个‘良’字。”
赵子虎下意识点头,但转而却是丹凤眼瞪圆,惊呼出声道:“张良?张子房?”
韩非一咧嘴,忙是嘘了一声,示意他压低声音说句话,但转而也奇怪道:“你也认识他吗?还知道他的字号?”
秦灭韩时,张良还年轻呢,无官无职,名不见经传,不像他父亲和大父,都是韩国的几朝国相。
因而韩非也已不太记得的张良名号了。
可现在,赵子虎却一口道出张良名号,这就很奇怪。
赵子虎模棱两可的点点头,看向那几人问道:“只是听说过,家里三代为相嘛,还是很出名的⋯⋯那个是张良?”
韩非朝几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努了努嘴:“那个最年轻的便是,你赶紧放了他吧,莫要让为师对不住故人。”
赵子虎呲牙一乐:“既然是师傅的故人之子,我也久闻大名,那便一起回去喝顿酒吧。”
说着,微拽马缰,让马速慢下来。
赵佗和众锐士扈从,见他马速慢了,便也随之勒马,队伍转瞬从疾驰变为慢行。
“公子为何放慢马速?”
赵佗还以为赵子虎又变卦,想继续射猎呢,忙是凑上前道:“营外危险,今日实在不宜继续⋯⋯”
赵子虎抬手打断他话头,指了指张良道:“我似乎想起来了,我认识那人,御驾行经韩地的时候,我还跟他喝过酒呢,他怕是特意来找我喝酒的。”
赵佗懵逼,却是不信:“那他方才为何不喊公子求救?”
赵子虎嘿然道:“我与他喝酒时,只说自己是中车府令赵高的女婿,他是当真了的。”
“可如今,他见我前呼后拥,始皇帝一般的阵仗,恐怕也是不敢认,被吓住了⋯⋯”
“你问那么多做甚?既然知道是我友人,便速速松绑,安抚其心!”
说到最后,他却是懒得编瞎话了,直接摆出主君的架子,下达命令道。
赵佗之所以多问,是因为他身上还担着嬴政交代的任务,要每日向嬴政汇报赵子虎的情况。
可现在,赵子虎不愿与他多解释,他却也不好抬出嬴政压赵子虎,那样的话,往后就没法处了,赵子虎也定然厌烦他。
说不得,便要找个由头,将他剁碎一百遍,次日继续剁⋯⋯
于是,他只得揖手领命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