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陆家出事时，敏儿刚好外出去寻她兄长，恰巧躲过了这一劫，替敏儿死的是她的贴身丫鬟。”老夫人叹息道：“当时，我本是想为陆大哥陆大嫂安置身后之事，却意外找到了敏儿，便将她带回了京城。她已是孤苦无依，我又想着她本就与你有婚约，便想着让你娶了她，可谁知……”老夫人又是叹息一声。

当年，老夫人的确是让苏相娶陆敏，可是当时苏相却已经将自己娶妻一事视作为让自己官途更进一步的道具，自然是不会愿意娶陆敏的。那时候，老夫人也妥协了，她想着，等过些日子了，再提正了便是，可是谁想苏相却是和白氏搭上了线。

“她……当年……”为何不说。这句话，苏相却是不敢说，也无脸说出口。或许在陆敏的眼里，他本就是薄情之人，所以那么多年，都一直隐姓埋名，她本才该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却最终只是在他的后院成为了一个妾，一个被他无视了那么多年的人。

当年，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最后却被他如此地卑微屈辱。她或许该恨他。

“为何要再提？”苏相面目微冷，如今陆敏已死，为何还要再来告诉他，既然当初不说，索性便瞒他一辈子便是，何必再说，徒增他烦恼。

“若是我再不说，你是不是真的就不打算管漓儿了？”老夫人忽然厉声而问。

苏相却猛然愣住了。

这些年，他不顾陆敏，又何曾管过苏倾漓。白氏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一无所知。而当年陆敏的死……苏相一想到这点，几乎浑身微微颤抖起来。那个他一直放在心中的人，最后却是因为他的无视，因为他对她人的纵然，最后让她走上了末路，而他们的女儿却也被他残忍抛弃。

那年，陆敏去世，苏倾漓被嫡妹抢走了夫婿，被赶家庙。

老夫人见苏相这般，微微叹息，或许当年是她错了，她应该早些告知苏相真相，可是事情多年已去，又何来曾经。

“今日，漓儿差点出事了。”老夫人忽然提起了今日的事。

苏相抬眸，望向老夫人。

“以往的事，过去便不再提，可自从我回京以来，先是杀手，随后又是落水，今日，竟是在大街上，就被人硬生生地推了出去，若不是漓儿有贵人相救，怕也是要随着敏儿去了。”老夫人说完这些时，却觉得已苍老许多，她虽有心想要护苏倾漓，可实在是防不胜防，而她对白氏虽恼，可是苏倾月却是她的孙女，她也不忍。

苏相却有些茫然，何止是这些事。在家庙那三年，白氏做了些什么，虽然他不全知，却隐约也是知道一些的，不止如此，苏倾漓回来之后，那次闹鬼的事，虽说最后化险为夷，可是……

老夫人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回去吧。”

苏相淡淡地应了声，只是等到出了祠堂之后，却是直接去了书房。

那日，用晚膳时，苏相都未曾出现，白氏本是想命人去请，却被老夫人拦下了，白氏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在用膳时，老夫人看了一眼白浅婷，淡淡道：“五妹来相府多久了？”

白氏微微一愣，然后答：“快十日了。”

老夫人淡淡地应了声，随后却没有再提，白氏以为此事便就这么过去时，等到用完膳时，老夫人却淡淡地说了句：“有些久了，该回去了。”

白氏一愣，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恼怒。她的外甥女，来相府住了十日便算久了？老夫人这分明是为苏倾漓抱屈了，可是白氏却也无法，毕竟在老夫人面前她也只得矮一头。她此刻只能寄希望与苏相。

这日，苏相并未出去用膳，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看着那些年与陆敏的书信。以往他都不敢去翻，今日将这些书信全找出来，十多年来，倒是攒了上百封的书信。其实陆素英和陆敏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只是他没有去注意而已。

或许也正是如此，所以陆敏才不会想要和他相认吧，她站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只是那时候，苏相的心早就已经将这些情情爱爱隔离。

其实，苏相也并非有多爱陆敏，只是这个人虽未出现在他面前，却是整整贯穿了他十多年，当年的迷茫，他无人可诉，只能通过一封封书信，而陆敏总是会让他茅塞顿开，陆敏于他而言，或许更多的是一个知己。

未必有多深情，只是如今却不得。而整整牵挂了那么多年的人，以及如今的愧疚，却是让他对陆敏这个名字越发地印象深刻。

其实，他应该猜到的，猜到当年陆敏并没有死。在事情发生之前，陆敏在给他的最后一封书信上曾提及，她的兄长外出未曾归家，她心中挂念，想要出外寻找。若是当年他有心，若是真的足够爱她，或许他会怀着这一丝希望，或许今日便是另一番光景。

只是一切却从未有如果。他日的因，今日的果。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苏相很快就敛起了情绪，起身走到门口。

苏相打开了门，却并未有让白氏进来的意思，白氏也不恼，便就站在门口柔声道：“相爷，今日你也未曾用膳，妾身让厨房炖了汤，相爷现在要喝一些吗？”

“不用了。”苏相一开口竟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哑。

白氏一愣，她看出了苏相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对，可是苏相不说她也不好多问，应是官场的事。若是以往她定然会离开，可是这会她记挂着白浅婷的事，她还想让白浅婷对付苏倾漓，自然不肯如了老夫人的意思。

“相爷，五妹的那孩子，母亲的意思说是待得有些久了，可是妾身也好久没见她了。”白氏话到一半，也不全说白。

苏相却是微微蹙了蹙眉，老夫人这么做，怕是因为苏倾漓，虽说他并不知今日的事，可大约也已经猜出来，闻言，他也只是淡淡道：“是有些久了，等明日就送她回去吧。”

白氏满是震惊，可是却也只能压在心头，面上也是温婉地应下。

对于白氏，这么多年来，若说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也是假的，可是想到白氏害死了陆敏，并且还在对苏倾漓多次加害，对于她，苏相却也真的没有怜惜了。只是却也说不上恨，毕竟白氏的事，很多也都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为。与其说恨她，倒不如说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