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在迟疑,丰缇又上前,下了一剂猛药:“启禀父皇,昨日事发之时,已引起诸多学子不满,其后,宁安侯通知兵部侍郎,对学子们进行强行镇压,若是不严惩此事,怕是会引起天下学子不满。”
皇上闻言,当即大怒,这撞死了人,竟然还有后续,官府镇压,这不是给人留了把柄,说是官官相护,这分明就是在此事上放了一把大火。
眼看着科举这几日便要开始了,此事若是不给出一个答案,让天下学子都寒了心,不止是天下学子,还有那些百姓们,又如何来看待丰朝。尤其是对外还有一个安国在虎视眈眈地瞧着,这个时候,若是人心涣散,对丰朝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兵部侍郎何在?”皇上沉声道。
兵部侍郎只觉得额头渗出了一头冷汗,哪里会知道自己竟然就这么摊上事了,以往他也不是没有替那些大官们处理过这些事,没想到这次却是惹上了麻烦。昨日看着苏言带着人离开,兵部侍郎就已经让人给宁安侯传了信,毕竟事情闹大了,对兵部侍郎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怎知,这宁安侯却是没有什么动静。
兵部侍郎哪里知道,不是这宁安侯没动静,而是丰缇的动作太快。
昨日晚上,事发当天的晚上,宁安侯在得到了兵部侍郎的消息后,当即就暗中派了人,去寻那些学子的麻烦,只要他们闭口,这事就没有课查下去的可能,谁知道,丰缇却暗中派了侍卫。虽说侍卫不多,可是一旦行事必然会被发现,一旦发现,这事岂不是越闹越大。
宁安侯也并非愚不可及,何况明面上只有这几个侍卫,他又如何知晓,丰缇暗中有没有派人,若是贸然行动,再被丰缇抓住把柄,那才是真的毫无回旋之地了,宁安侯无奈,只好将人撤了回来。
宁安侯虽说也有兵权,但是他那兵权,却并非是自己挣来的,倒是祖上求来的恩惠,他也没上过战场,只是出兵杀过几次流寇,那杀流寇,宁安侯其实也只是占了一个名额罢了,真正行事的是老宁安侯手下的那些心腹大将。
与丰缇这种上过战场,自然是比不得。何况,这丰缇还是皇子,身后又有宁家,宁安侯也知道得罪不起,以往也并非没有这种事,只是当时情况与如今又有些不同,何况这群学子们熟读圣贤书,倒是比一般人更高傲些,这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要比一般百姓难对付些。
宁安侯想了想,无奈之下,还是去寻了丰翼。
丰翼倒是想帮忙,只可惜,如今这事已经到了丰缇跟前,而且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不好就这么推脱过去。丰缇定然会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便是丰翼想拦,也未必拦得住,丰翼便想着在办此案的官员上下文章,故而到现在也还没有动静,只不过是以静制动罢了。
倒是可怜了兵部侍郎,这会是真被吓到了。
吓到是一回事,兵部侍郎也不会傻傻地去揽这个责任,当即道:“皇上,微臣愚昧,不查真相便妄自动手,是微臣职责疏忽。宁安侯府上的人来报,说是宁安侯遇上一众刁民,微臣未查探其真相,便就贸然相信了下人的话,对学子们动手,是微臣的疏忽,求皇上责罚。”
虽是在认错,可是却是直接将自己就从这事上摘了出来,疏忽职守,也要比官官相护,以官压民这个罪名来得好。
皇上对兵部侍郎的这番话,也是十分满意,这个借口至少能说明,并非是官官相护,不过是兵部侍郎自己的职责疏忽,皇上当即开口道:“兵部侍郎职责疏忽,谅你也是初犯,便罚半年俸禄,闭门思过半月。”
兵部侍郎听后,连连谢恩,保住了命,保住了官帽,这钱财倒是身外之物了,何况身处他这个位置,虽说头上还有个尚书,但是侍郎的权利也是很大,每年送礼的都不在少数,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些俸禄,这也算是破财消灾了。
解决了这兵部侍郎,皇上才将视线落在了宁安侯身上,不过瞥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
这事,说大是大,说小也小,即便事发在如此敏感的时候,也并非一定要了这宁安侯的命,左右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罢了,的确,若是先前,皇上的确会这般做,只可惜,怪就只能怪宁安侯是皇后那边的人了。
先是苏雪娴,陷害孝清,又害死了皇贵妃,皇上心中早有不满,只是碍于身份,何况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倒是不好动手,如今这宁安侯却又自己撞了上来,那便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宁安侯,这几日你便就好好地待在府上。丰缇,此事既然是你所奏,朕就交于你处理,务必处理地漂漂亮亮,还死者一个公道。此事,京兆府尹可在?”
“臣在。”
“你便辅助文王,查办此案,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若是宁安侯真犯下如此大错,便就按律法来办,宁安侯这几日便就好好待在府上,配合进行调查。”皇上沉声道,却是直接没有给众人机会,直接就任命了此案的主审。
丰翼也是一惊,按说此事涉及到官员,大抵也是要出动大理寺卿和刑部,只是谁知道,皇上竟然直接让丰缇和京兆府尹来审此案。
这案子可是没什么好审的,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逃不了,只是这最后落罪,还不是主审们的决断,若是进了大理寺卿,事情倒是好办,可是没想到,皇上直接断了他的后路。丰缇自然是要置宁安侯于死地,而这个京兆府尹又是个软硬不吃的。
丰翼刚想要出口反驳,皇上却已经冷然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彻查,若是有想要求情说辞的,便就免了吧。”言罢,皇上便挥了挥手,直接宣布退朝,倒是不给丰翼留机会。
此事,只能另作打算。
虽说此案也算是明朗,不过过程总是要走一走。
皇上命令下来之后,丰缇便就开始寻了仵作验尸,确认死者刘子陵的确是被马踢死,又寻来了当日在现场的诸位证人,沈红菱倒是没有过来,一来是她的身份特殊,二来,沈红菱瞧着事情也算是顺利,倒也不必再来了,上堂的一共十人,苏言自是其中一人,当日跟着苏言去文王府的两人,还有七人,便是当日在现场目睹一切的学子和百姓。
丰缇又召了当日赶车的马夫,而那马夫却突然一口咬定,当时是那马失控,因撞了人才开始渐渐安稳下来,便是宁安侯,到了府衙也是这般说辞。
宁安侯有了丰翼的提点,显然是早有准备,又有大夫作证,证明当日马的确是受了惊,宁安侯也当众承认,当日用银钱打发是他考虑不当,不过他当日有公务在身,实在是脱不了身,才有了这番行为,倒是在府衙上就坦然地向众学子道了一个歉,但是却是不承认自己是纵街行凶。
纵街行凶和马惊了误伤那可就是两回事了,丰缇早就料定了宁安侯不会这么乖乖就范,但是对方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大夫、宁安侯、马夫还有当日宁安侯随行的奴仆都是一口咬定,就是马惊了。
不止如此,宁安侯还暗中收买了一些百姓,在堂中提出,当日见那马车行来,马的确是有些奇怪。
如此倒也罢了,那马夫还坚持自己曾一路高呼马惊了,不过是那群学子们自己未曾注意,这才撞上了,百姓这边有几个被收买的,纷纷站出来作证,当日在场百姓虽多,却也并非所有人都敢站出来,这事,就陷入一个窘境。
若是这审案的是丰翼的人,那么此刻定然是会顺着宁安侯的话,将此事就这么揭过,只可惜,丰缇和京兆府尹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可是虽不好忽悠。如今宁安侯又拉出了证人,这事究竟如何,却是难说了。
赵毅和其他学子,见事情发展到这个情形,而那宁安侯一派悠然,显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着他们颠倒是非,赵毅等人当即就忍不住了。
苏言站在旁边,见此,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众人,沉声道:“这里是公堂,若是贸然吵闹,到时候便就让宁安侯多了一个拿捏你们的把柄。京兆府尹在京城素来名声清廉,他绝不会置之不顾,而且文王爷既然已经插手了此事,就定然不会让那些奸佞之人得逞,你们且先别急着生气,静观其变。”
赵毅等人也是刚遇上有些鲁莽,听了苏言的话,倒也是冷静了下来,虽说心中还有气,不过倒是没有再想着冲上去胡闹。
因为事情突然有了另一种说辞,倒是不能当即结案,而是需要用更多的证据来证明宁安侯所说是假。不过此刻,丰缇也没有法子,只好延案再审,而宁安侯也回了府上,只不过没有皇上允许,倒是不能随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