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老夫人的身子骨，不易颠簸，但老夫人又挂念着苏雪娴，苏相最后还是向皇上递了个折子。

折子上所请，便是将苏雪娴的尸首接回相府，一切丧事礼仪都在相府操办。这事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不过皇上倒是一口就应下了。

一来，相府这些年来，也算是为了朝堂鞠躬尽瘁，而苏雪娴，当年虽说做错了事，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也算是一笔勾销了，最重要的是老夫人如今的身子，若是再宫里宫外的跑，怕是真的就时日无多了。

皇上也亲自去了一趟相府。

老夫人这几日很少醒来，皇上来的时候，老夫人才刚睡下，苏倾漓就在一旁伺候着。

皇上瞧了瞧老夫人，看着老夫人猛然苍老下来的容色，也只能叹了叹气，对着苏倾漓叮嘱：“老夫人这边，你要多注意些，若是有什么缺的，别就去宫里寻，不必客气。”

“是，父皇。”苏倾漓很快便应下。

因是老夫人睡着，皇上也未久留，很快就离开。

苏雪娴的尸首已经运回了相府，正厅里也已经准备好了灵柩，整个相府一夜之间，都挂上了白绸。

老夫人醒来时，强撑着身子，去苏雪娴的灵柩前待了一会。若不是苏倾漓等人劝着，怕是老夫人就要守在苏雪娴的灵柩前。

苏雪娴去世时，就已经传书给苏二爷，如今倒也赶了回来。

多年未见，再见，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苏二爷在苏雪娴的灵柩前，一个几乎不怎么落泪的男人，也是满眼泪痕。

苏雪娴虽说入了冷宫，可是相府还是摆在那里，苏雪娴的丧事，还是有不少人前来拜祭，前几日多一些。

老夫人醒的时候，苏倾漓便就陪着老夫人说话，老夫人睡着了，苏倾漓便就去正厅与苏钧宁等人一道跪着，恭迎客人。

苏倾漓没有想到丰黎和孝清会过来，看到他们出现在灵堂前时，苏倾漓微微惊讶，不止苏倾漓，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谁都知道，虽说丰黎娶了苏倾漓，但是和苏娴妃之间的恩怨，却还是在的，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抹去的。

不少人都是来拜祭一下就离开，而孝清和丰黎却是留了下来，并要去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醒着时也要苏倾漓陪着，苏相索性便就让苏倾漓陪着两人去了。

“你们……”苏倾漓陪着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开口，只是说到一半，却又不好说下去了。

丰黎上前，握过苏倾漓的手。几日不见，丰黎发现，苏倾漓的手竟是凉了许多，当即微微皱起眉心：“怎这般冷？”

苏倾漓笑了笑：“这几日忙了些，待过些日子便好了。”

丰黎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明明是炎夏未过，而苏倾漓的手却是凉成了这般，这些日子，相府的人怕都是不好受吧。

今日而来，丰黎已然发现相府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人，情绪都有些低沉，苏相更是苍老了许多，苏二爷虽刚回来，可那眼眶却也是红肿得可怕。

丰黎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传闻。

当年，苏家的三兄妹，感情是出了名的好，苏相和苏二爷年轻时还经常带着女扮男装的苏雪娴出去游玩，当时也结交了不少风流才俊。

苏雪娴的才名，当时也吸引了不少人前往，当时求亲的人都快将苏家的门槛跨烂了，可是愣是一个都没定下来，一来听说是当时的老夫人挑女婿眼光高，这二来嘛，就是苏雪娴的这两位哥哥，实在是不好对付。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苏雪娴最后却是嫁入了皇宫。若是苏雪娴没有进宫，或许她也会成为了第二个传奇般的老夫人吧，以她的才识品貌，足以名动天下。只可惜，如今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丰黎与孝清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待了一会，直到老夫人醒来。

看到丰黎与孝清来看自己时，老夫人微微有些惊讶，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当年，的确是他们苏家对不住孝清两姐弟。

“老夫人。”孝清上前，主动地替老夫人垫了个枕头，让老夫人靠在床上能够更舒服些。

“孝清公主和宜王殿下怎么过来了，老身如今这个身子，倒是不能好好招待你们了。”老夫人笑着说，笑容却有些苍白无力。

孝清一时有些无言，倒是转过头，望向了丰黎。

丰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老夫人拘了一礼：“老夫人，今日我们前来，是想与老夫人道个歉。这次娴妃娘娘，是被我们姐弟所拖累，此事，是我们姐弟，愧对你们相府。”

老夫人闻言，倒是笑了，对于这些，老夫人还是看得通透：“这有什么欠不欠，若说真是欠，那也是阿娴命中欠你们的。当年，阿娴的确做了错事，如今源于你们，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孝清和丰黎闻言，沉默，不知该如何说。

前人功过对错，那些恩怨情仇，过去那么多年，其实也的确该释然了。

老夫人将苏倾漓与丰黎唤到床前，拉过两个人的手，轻轻地交握在一起：“以往的那些事，便就这般过了吧，日后，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可知晓了？”

“祖母，你放心，漓儿一定会的。”苏倾漓微笑着说，心里却有些微酸，她现在总觉得老夫人似乎每日都似在说临终遗言一般。

丰黎也郑重点头道；“老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对阿漓好。”

“好，好，好。”老夫人连说了三个好字，说了这么会话，老夫人却已经觉得乏了，困意也渐渐上来，不多会，便就睡了过去。

看老夫人睡着，三人也不打扰，只是离开时，苏倾漓却转头，望向床榻上的老夫人，心中酸涩一片，她现在是真怕，怕老夫人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丰黎微微揽了揽苏倾漓的肩，以示安慰。

苏雪娴的丧事，算低调，却也高调。行事低调，只是文武百官，皇上王爷都来了一遭，想低调也是低调不下来了。

丧事结束的那一日，苏二爷和苏相在书房谈了整整一宿，二日出来，两人的神色都异常的坚定，苏倾漓只知道，那次夜谈后，苏二爷准备留在京城，不再回苏州了。

苏倾芸因身子不适，故而苏雪娴的葬礼上并未露面。

待葬礼过后，相府也已经开始了收尾工作，苏倾芸才命人传了消息过来，要回府瞧一瞧。

对于这位二女儿，苏相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姐妹之间还有和白氏之间几人的恩怨，苏相知晓得也并非十分清楚，但大抵也看得出，自己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怕是针锋相对，合不拢。不止如此，如今丰黎也有心夺位，而作为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丰翼，这两兄弟，日后也逃脱不了对立的局面，而苏倾漓和苏倾芸自然也会是一种不死不休的状态。

对苏倾月虽然失望，可是相比起来，苏相倒是觉得苏倾月省心得多，至少没有姐妹相残的那些情况了。

不止苏相，老夫人心中也有些不得劲。虽说都是自个孙女，但是在老夫人心里，自个的儿媳妇本就只认定了陆敏一个，对苏倾漓自然是要好一些，而且苏倾芸的性子，也是被白氏养成了一个奸险歹毒之人，老夫人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她一世英名，不比男儿逊色，苏雪娴虽然最后走了错路，但是试问在宫廷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不忘初心，老夫人心中对苏雪娴失望，却还是能够理解，甚至还是将错怪到了自己身上，若不是自己没有阻止，想必如今苏雪娴也会找一户好人家，做一个贤妻良母罢了。

而苏倾芸不同，打从一开始，她就一直暗中针对着苏倾漓，老夫人并不是傻子，自然知晓，当初苏倾芸没了孩子，其中的恩怨纠缠，老夫人大抵也能明白些，如今，苏倾芸已经连杀母之事都做得出来了，老夫人这心里，也存了弃了她的念头。

说得直白些，在老夫人的审判中，为人要为善，若真是做恶了，那也绝不能祸害到自家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