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抬眼观察张靖,若是寻常人遇到这事,定会气急败坏,但张靖神色如常,这份定力就非常人所比。八八读书,张靖与黄菲羽是同学,背景深不可测,只是过来实习一年,黄澄怎会去得罪这个人?若是真让张靖去养马,估计张靖背后力量立时就会发动,到时无论是否黄澄主使,这笔账都会记在黄澄头上。想到这里,黄澄眉头紧皱,出门喊了一声:“吴亚!”
吴总管好远就应道:“到!”接着听到急促地脚步声临近。
吴总管刚进门,黄澄就说道:“你去人事处叫主事过来一趟。”
人事处主事江英连续三年绩考皆优,按照规定职务近期就会调整,副主事李涛很上心。最近人事处里气氛很怪,小道消息四起,谁能担任新主事是最大的热门话题。
李涛在副主事位置上已经干了四年,在人事处干了七年,论资历处里没人能和他抗衡。李涛缺点很明显,平常不论时间场合,喜欢发几句牢骚,尤其酒后常胡说八道,黄澄明里暗里点了好几次。无论为官还是为将,乱说话都是大忌,李涛也深刻反省过,近期改了不少,但是沾酒以后,依然满嘴放炮,负面影响很大。
最初的小道消息,李涛是热门人选,近期风向大变,热门人选由李涛变成了门下吏吴亚。所谓无风不起浪,李涛知道流言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门下吏与人事处主事平级,吴亚年轻,又会在领导面前演戏,平常和领导走得最近。这个传言让李涛信心大落,近期寝食难安,心里盘算出不少主意,想找上司叙叙旧,表表功,送送礼,摆摆资历,拉拉关系。
这事能帮上忙的,最直接的人就是黄澄和陈同,黄澄为人公正有威,李涛想了半天,也没鼓起勇气。李涛是李通族人,李通是豫州系头号人物,陈同是陈袁遗族人,从这方面说起来,李涛跟陈同关系不远,但陈同最近出差在外,李涛只能耐心等待。
接到吴亚通知,李涛很是纳闷,以住人事处有事,一般情况都会交待分管的陈同或者处长江英,突然召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李涛随着吴亚进了黄澄公房,见张靖也在室内,心里咯噔一下,行个军礼,道:“属下李涛向管事报到。”
黄澄指了指张靖,道:“李副主事,张靖的实习分配,是你们人事处谁安排的?”
一听黄澄果然过问这事,李涛心中不由叫苦不迭,他万万没有想到张靖竟和黄澄有关系。昨天晚上,陈同的儿子突然造访他家,为的就是这个叫张靖的实习生。
李涛正要寻求陈同帮助,当初心中暗喜,心想真是天助我也。陈同分管人事处,提拔谁是主事需要黄澄点头,最后报给姜阳批准。陈同虽无决策权,却是分管领导,有建议权,提名后黄澄需要认真考虑,不会随意否定。
李涛婉转向说出想法,一口答应下来,说这事包在他身上,等父亲回来就跟父亲说说。李涛当时十分高兴,拍着胸脯说,知恩必报。说还真有件事要他帮忙,要求将张靖这个实习生,分配一个最差的岗位。
今天上班以后,正好江英被后勤部衙门召去,说是调职谈话。李涛坐在公房想了想,命人取了张靖的档案一看,见其父是国学分院老师,母亲是个作坊主,没有什么特殊背景。李涛权衡利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修改调令,另行公文将张靖调到马令任员吏。
李涛也不想想,用他升职一事,交换一个实习生的岗位,张靖应该在什么高度上?李涛鬼迷心窍,只想张靖不过是个出身平民的实习生,得罪了上司的公子,分个不好的差事,也是罪有应得。
张靖来拿任职书时,李涛将任命书交给张靖,意味深长地说道:“去马令好好反思一下,到底那个地方做的不好,对你以后大有好处。”
张靖笑吟吟地接过任职书,一句话都没说,却一头扎进了黄澄的办公室。李涛这么多年小心谨慎,每一个报到者的档案都会认真细看,生怕无意中得罪那位大神,没想到今天还是惹上了麻烦。
李涛内心忐忑,暗骂一通,硬着头皮说道:“管事,是我填的任职书。”
黄澄眉头一皱,道:“国学实习弟子都有规定,起步就是什长,员吏是什么?让国学弟子去养马?你的差事怎么办的?”
李涛暗叫不好,看来张靖的后台确是黄澄,略微一顿,心思这事若不从实说出,今天这关可不好过,无奈说道:“本来张靖分配到兵曹担任书吏,昨晚陈副管事的儿子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我给张靖安排这个差事。”
李涛急昏了头,想把陈同顶在前面,以为黄澄与陈同毕竟是搭档,不看僧面看佛面,想让黄澄看在陈同的面子上,接受这个既成事实。
黄澄与陈同本来就面和心不和,一听是陈同这边的意思,黄澄只觉一股邪火顿时冲了上来,当着张靖和吴亚的面,狠狠训斥李涛一通,道:“你怎么当差的?我们行政管理部的人事,不用按照规定来吗?上司儿子打个招呼你就私自改变安排?你是给朝廷当差还是给陈家当差?”
黄澄为人正直,极为看重朝廷权威,人事处副主事居然听从副管事儿子的话,擅自改动人事方案,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若不打掉这个苗头,否则以后怎么管理属下?
李涛被批得冷汗直流,这下内外不是人,出卖了陈同父子,又挨了黄澄一顿狠批,这是真正的引火烧身,里外不是人。李涛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黄管事,属下错了,请您指示。”
黄澄将手中张靖的调任书,狠狠地扔在李涛身上,道:“你马上重添调任书!马上!”
“是。”李涛行个军礼,半句废话也不敢说,小心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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