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一脸错愕:“这个……呃……”
他迟疑了半晌,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宣惠公主不是在京城吗?传言说嫁给了……”他突然想起来裴敏中与宣惠公主有婚约,看了眼裴敏中脸上阴沉的表情,没再说下去。
宣惠微微一笑,说道:“王将军不必顾忌,传言是真的。只是在婚礼当日世子将我救走了,又一路护送我到了武昌府。”
王聿深深地看了一眼宣惠,低头笑了笑,又抬头说道:“裴世子少年英雄,胆识过人,我虽痴长几岁,却也自叹不如。这两日与世子并肩作战,实是平生少有快意之事。不知可否请世子小酌几杯?”
裴敏中笑着拱了拱手,说道:“怕是要辜负王将军的美意了,我现在要送公主去见安王。自从王爷离京,兄妹二人还未曾见过。不过,既然你我同在王爷麾下效力,自然来日方长。”
王聿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宣惠侧着脸,一边走一边笑着跟裴敏中说些什么。裴敏中的手借着袖子遮掩,拉了拉宣惠的手。
宣惠那粲然的笑脸让王聿觉得有些晃神,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心中漂浮起一点点酸涩。
这边宣惠丝毫没有感觉到王聿的目光,她笑嘻嘻地对裴敏中道:“我先看到了你,你却没看到我!该怎么罚你呢?”
裴敏中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是我不好,任凭公主处置!”
宣惠嘟着嘴道:“好没意思!不说自罚,倒要我说,也忒没诚意了。好像是我非要罚你似的……”
裴敏中哈哈大笑起来:“那,罚我今晚去公主窗前吟诵诗歌,说到你满意为止,可好?”他摸着下巴,故作深沉道:“微臣拟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公主觉得可好?”
宣惠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说到:“登徒子!”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一座府邸大门前,宣惠看着不像是王府的规制,便问道:“这里是谁家?”
裴敏中边带了众人进去,边笑道:“徐州本地有位士绅,姓徐,他家祖上也曾中过进士,是个书香门第。自打开始拆安王府的宅基石开始,王爷和王妃等人就都搬到了徐老爷家住。方才你的那些同伴我也都使人先请过来了。”
徐州的徐老爷,这应当就是前世梁瓒的结发妻徐皇后的娘家了。前世梁瓒就藩后,在徐州娶了徐氏。今生徐氏没了做王妃的命,或许会更好些吧!
宣惠一进正堂,当中坐着的一人就“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叫道:“宣惠!”
宣惠抬眼望去,正是三哥梁瓒。他似乎个头又高了些,却瘦得很厉害,眼下还带着乌青。他虽然衣饰头发都很整洁,可那满脸的疲惫还是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
梁瓒见到宣惠,整个眼眶都红了。快有一年没有见到这个妹妹,梁瓒发现她长高了很多,不再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了,脸上脱了稚气,长眉入鬓的脸上带着几分英气。
他快走几步,将宣惠揽到了怀里,反反复复地说着:“姝儿,你受委屈了……哥哥没能耐保护你、搭救你……你受委屈了……”
宣惠眼中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很快就将梁瓒的前襟哭湿了:“家里人只有三哥和我了……二哥说是往辽东去了,可也没有什么音讯……二姐原本在南苑,京城被贼人占去后,她也不见了……还有长姐,呜呜呜……一大家人,突然间就都没了……”
梁瓒听她说起端敏,心里像被剜去了一块肉。虽然他早已经知道了端敏的死讯,可一旦想起此事,他的内心就无法平静。
他的拳手攥紧又放开,反复几次后,才轻柔地抚着宣惠的头,安慰道:“姝儿不伤心了,以后都有三哥,凡事都有三哥……”
宣惠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这时,她才发现堂中还坐着程朴。她冲程朴笑了笑,叫了一声“程先生”。
程朴连忙起身行礼:“不敢当公主叫先生。”
这位宣惠公主虽然年龄不大,却是安王时刻挂念的亲妹妹,又是成国公世子舍生忘死从京城救回来的未婚妻。饶是程朴已经坐稳安王身边第一谋士的位置,他也不敢在宣惠面前托大。
宣惠对梁瓒说了路遇落叶先生的事情,梁瓒显然对当年落叶先生进宫诊病很有印象,他欢喜地说道:“那可真要谢谢妹妹了!只要王妃能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正在此时,王聿走了进来,跟众人见过礼后他便看到了红肿着眼睛的宣惠。他有帮她擦眼泪、安慰她的冲动,而理智却让他径直走到程朴身边坐下,静静地喝着茶。
“我们要在这里商量些事情,你且去后院看看王妃和濯儿吧。濯儿已经过百天了,还没有见过姑母呢!”说起来儿子,梁瓒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笑意。
宣惠告辞,刚走出门外便有小厮带着她到了二门旁,里面有一位千金小姐模样的人在笑着等她。
“民女徐氏拜见公主。”她冲着宣惠盈盈拜倒。宣惠忙将她拉了起来,笑道:“我们这许多人叨扰在姐姐家里,该是我向姐姐赔个不是才对。”
徐氏容色尚可,气度倒是落落大方。她笑道:“可不敢当公主唤我作姐姐。我小字樱姁,您唤这个名字就好了。”
宣惠笑着看向她:“我说姐姐当得起,就必然当得起。”
算起来,这位徐樱姁当是自己的老祖宗奶奶了,前世的江夏身上也流着她的血脉。叫她一声姐姐,倒还是自己占便宜了呢!
今生徐樱姁当不会再跟梁瓒有什么感情上的瓜葛了,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谦和亲切的女子,宣惠暗暗为她松了口气。虽然前生她有王妃之名、太后的尊号,与梁瓒一起享受后周百年不绝的祭祀,可宣惠仍然真切地为她高兴,今生她可以不用活得那样憋屈,那样辛苦。
宣惠这样亲和的态度让徐樱姁有些受宠若惊,她带着宣惠走到内院一处僻静的院落,笑道:“王妃生产过后,身子有些不适。王爷搬来我家后,王妃就一直住在此处静养,小王子也随王妃住在这里,您快进来瞧瞧吧!可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