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沾的尸毒不多,因为当时是握拳打了那凶尸的脸,所以毒刺扎破的也是几根手指的背面。
我摘掉手套之后,仔细瞧了瞧两只手,右手掌心的毒刺覆盖面积过大,手心已经有些发黑了,而左手还好些。
楚子婳拿了糯米回来,见我在看那两只手,才说,“现在知道严重了?那凶尸是能随便用手打的吗?”
我讷讷的活动了一下手指,没作声。
楚子婳将那糯米放到桌子上,忽然探手过来抓住了我手腕,我以为她要给我缠绷带,还把手往那糯米袋子前凑了凑。
结果,她将我手臂拽开,就凑到了我近前。
我顿时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想将人挡开。
楚子婳却小声说,“你手上有毒,不能碰我。”
闻言,我手就僵在了半空中,才意识到,她让我摘掉手套,是为了这个。
收敛目光,我眼神闪躲着,鼻息间都是楚子婳身上特有的草药香,她忽然低头,将温热的额头抵在我额头上,又小声说,“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但以前只有梦里才能看到。”
如此说着,楚子婳抬了抬下巴。
起初我抿着唇线没动,但抵不过她猫儿似的抓心挠肺。
直到,她手去拽我皮带,我才瞬间清醒过来,惊愕的喊了她一声,“楚子婳!”
闻言,这楚姑娘顿时一怔,一双白皙纤细的玉手抓在我皮带扣儿上,虽没有继续,但也没立刻将手拿开。
见她垂着眸子,一双笼了雾气的凤眸,盯着那皮带扣儿,似是在天人交战,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
我赶忙跟她说,“我手疼。”
楚子婳这才回过神,立刻松了手,去检查我手上的尸毒,然后拽过糯米,戴上手套,用那糯米帮我搓了搓手,又用绷带缠上,敷了厚厚的一层。
她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红晕,急匆匆的忙完这一切,才抬眼问我,“好些没有?”
我讷讷的瞧着她,见她看我,才赶忙将眼神挪开,心虚道,“其实、也不怎么疼。”
楚子婳一怔。
我又小声嘀咕,“我就是……”
似是见我说不出口,楚子婳干脆接了话茬,“那你就别勾引我。”
我被她说的心中一愣,抬眼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你笑的时候。”
楚子婳回答的一本正经,说完就转身去收拾糯米了。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也就是在给她看那草人的时候,笑了一下而已,我……
我忽然发现,这种事是不能解释的。
楚子婳收拾完桌上的糯米,就躺到床铺的另一端,枕着背包睡觉去了。
我见她躺下半天也没声响,以为她睡着了,心中一时好奇,就拿过她放在桌上的小本子,翻开瞧了眼。
那本子里都是素描画,一张张,一幅幅,全都是我。
我正瞅着那些照片似的素描愣神,楚子婳忽然闷声说了句,“其实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我顿时一惊,赶紧将那小本子合上,又推了回去。
偷眼瞧她,这楚姑娘也没回过头来看我,只小声嘀咕,“是因为你不一样。”
“我、我知道。”我支吾着回了句。
楚子婳没再搭声,不久后,似是真的睡着了。
我这才将灯关上,靠在床头上,想再眯一会儿,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楚子婳那小本子上,照片似的,精致画像。
虽然她画的都是我平时的样子,但我可以想象,这些年,她是怀着怎样的期待和思念,想着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而第一次见面,我就不由分说的,与她解除了婚约。
现在这情况,就算我愿意娶她,楚天幕也不一定会答应。
还有那些梦,是楚子婳对我心心念念的起点,却是我心里的一道坎儿。
楚子婳是个外行,或许不懂。
我与她没有任何血脉关系,在之前甚至没有过任何接触,她却能自小梦到我,还梦的那样清晰,只能是我爷爷在她身上下了咒。
这对楚子婳来说是不公平的,也许等那些梦消失,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些梦,她根本就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无趣的人。
爷爷用我的血脉之气绑住了楚子婳。
她才会这样,疯魔了似的,想要跟我在一起,但这对楚子婳来说,是不公平的,以她的身世、容貌和能力,她值得更好的人。
可让我没有勇气再对她横眉冷目、将她拒之千里之外的,也是那些梦。
是愧疚,我也不否认,其中也掺杂着很多期待。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梦到的真是未来,那就说明,我最后还是会跟她在一起。
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至少等我有能力破开爷爷留在她身上的咒术,只是我现在连那咒术下在哪儿,怎么下的,都看不出来。
还有,爷爷当初会这样做,应该是在防着楚家悔婚,可最后悔婚的却是我们?
我至今都想不通爷爷为什么不让我和楚子婳在一起,是与楚家有仇,还是怕我拖累楚家?
以及,他让我转交给楚子婳的那本古籍,里面到底记载着什么?
当初爷爷不让我看,我便没看,但人的好奇心是按耐不住的,那古籍里的内容,我其实很想问楚子婳。
可她这样一个话多的人,与我接触几次,竟提都没提过那古籍,这反倒让我不敢贸然开口了。
丝丝缕缕的白光从东方映亮了天际。
我最后也没睡着,想那些事想的有些头疼,就早起到院子里活动了一圈,方之镜似是睡了个好觉,醒的也早,我到院子里没一会儿,他也拖着轮椅站到了门口。
我过去帮他将轮椅挪到院儿里,他这才坐到椅子上,问我昨晚的事。
我将大概经过说了一遍,方之镜思索着,又问我,“那个马超身上的煞气被抽离出来,如今煞气焚毁,他本人没有受到伤害?”
“人还昏迷着,所以这个不能确定,但看上去他的昏迷似乎与煞气的抽离并没有直接联系。”我不确定的答了句。
方之镜沉默着,像是在想事情。
我又跟他说,“不过,这种驱使煞气的方法,就算不会伤及本体,但在精神方面,应该也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你是说,精神分裂症?”方之镜淡声询问。
我点头,继续道,“就拿马超举例,他体内的煞气被人抽离,炼化为煞灵,附到了纸人身上,就算那纸人有自己的意识,但毕竟一脉同出。”
“附灵之后的纸人,其所见所闻,对昏迷不醒的马超来说,或许是一场梦魇,但若是换个正常人,极有可能会精神错乱,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
方之镜点头,又说,“那等这人醒了,我们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那施术者的身份。”
我蹙眉道,“但马超的情况不太好,能不能醒还是个问题,不过,我有个猜想。”
“说说。”方之镜颇感兴趣的看向我。
我跟他说,“那个施术者,不盗取生气,反倒偷取煞气,应该是不想引起同行的注意,如果他使用生气驱使纸人,被偷取生气的人很可能因此受伤,会莫名其妙的遭遇不测,必然会找先生术士,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闻言,方之镜眉峰微蹙,质疑道,“可若是被偷取了煞气,那当事人也一样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精神问题,出现幻觉的话,更会觉得是撞鬼了,找先生术士给驱邪。”
“不一样,”
我摇头,点明道,“像是马超那样,他昏迷着,煞气被偷走使用,他就没有感觉,就算梦到什么,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说不出来。”
方之镜略微一怔,又说,“可整个奉天市,又能有几个‘马超’?”
“身怀煞气,又昏迷不醒的病人,确实不好找,但也不一定非要昏迷不醒的。”我淡声说着。
方之镜忽然不说话了。
我才问他,“一个正常人的煞气被偷走,炼化煞灵,很可能会让其出现精神错乱的情况,但若是,这个人本来就有精神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