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在惊惧的伴随下,很快到了第二天。玉英不慌不忙地安排好了方妈和小儿子,心里倍感轻松了。没了后顾之忧的她,可以放开手脚,按自己的设计对付将要到来的这场风险。
到了第三天,玉英一早就起来称肉打酒,杀鸡买鱼,从早晨一直忙到晚上。等她把一桌丰盛的酒菜摆上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吩咐唐怀大开屋门,自己在堂屋里高高地点着了好几盏油灯,让摇摇晃晃的小小火苗把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雪亮。在这样一个紧张的情景下,屋里的人再向外面张望,只见得天底下全是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点动静。她搬了一把高脚凳递给唐怀,同时指示道:“唐兄,坐一阵吧。”唐怀默默地接过凳子,就在靠大门的一边坐下。玉英自己也搬过一条长凳放在大门的另一边,则身面向黑漆漆的屋外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充满恐怖的夜空。看着那些隐隐摇曳的竹影,两人的心都象是被绳索锁住了,时时都在疑心是不是土匪已经来临。他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紧张地等待着一场恐怖的到来。
难熬的寂寞不知持续了多久,只见漆黑的夜空下隐隐约约有黑影向这边走来,玉英和唐怀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一齐站起来迎向渐渐走近黑影。
黑影就要走到近前了,玉英连忙迎出屋门。从屋里散射出去的灯光的照射下,她看清了已经踏上台阶的来人。这个男人中等身材,一派书生打扮,看上去还似曾相识,但一时又认不出来。不过在玉英的脑海里已经猜测到了,来人应该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因为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到方家来的。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身上担负着的一万斤担子,这一下就卸去了九千九百斤。她急忙走上前去,感激地招呼道:“立信哥,你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方平。我在这里代他谢谢你了!”她说罢,就要下跪向立信道谢。
见玉英要下跪,立信慌忙扶住她,回答道:“弟妹啊,这事应该是我先向你道歉,请你恕罪才是。”
“你今天是我的福星,我哪能接受你的道歉。来,你就坐在这正堂上吧。”玉英一边说一边搬来一把大椅子放在正堂中间。立信也不推辞,就那样堂堂正正地面向外面的夜空,严然象一个县官在等待升堂。
初始看见立信进来,唐怀还颇感意外。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象他们这样的人家,要是没人罩着,早就被土匪光顾好几回了。他理清了一下头绪,便也迎着立信招呼道:“立信兄弟,愚兄在这里佩服你的仁义和胆识。为了小弟,你不顾冒犯众贤来为他出头,我在这里也替小弟谢谢你了。”
面对唐怀的敬意,立信有些不高兴了,他答道:“唐怀!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和小弟的关系难道淡于你吗?你能为他甘冒风险,我也应该顶力相助才是。”
“立信兄弟,你说的也对,为了好应付他们的到来,我现在把小弟家的大致情况跟你说说。”
“好吧,你现在就说说看。”立信一边回答一边点头。
玉英给二位沏过茶来,默默地坐在一边听唐怀向立信介绍情况,三人就这样一边谈,一边等待着那个恐惧的,谁都不希望的时刻到来。
公鸡报过午夜以后,玉英和唐怀都不同程度地紧张起来了。他们圆睁着双眼,定定地盯着门外黑黑的夜幕,似乎那黑暗里躲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突然,一声惊雷般的爆竹声划破漆黑的夜空,房子周围顿时就是火光冲天,一个个火把似乎都在半空中燃烧着。看着夜空中的那些火把,玉英和唐怀顿感意外。黑黑的夜空里,只见火把,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面对这样一个阵势,玉英、立信、唐怀,三个人一字儿排开站着,唐怀高大威武,站在立信的左边。立信稍矮又单瘦,一派书生模样,他居中站在他坐过的大椅子前面。玉英不起眼地站在立信的右边,她正目光如火地盯着大门外面,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幕。
稍后,一个和门一样高的奇丑男人出现在门洞中央。只见他一对铜铃般的眼珠突出眉外,粗大的双眼皮却又没有包住眼球,鼻子大而红肿,嘴巴宽阔,唇厚而且向外翻,眉毛象两把扫帚扫向头顶。皮肤又粗又黑,年龄约莫三十来岁。他进门第一眼看见立信,立即显出一脸的惊愕,随即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他一番,很快地又镇定下来,迎着立信愤怒的目光,小心地陪着笑脸喊道:“表舅,您怎么在这里。”随着他开口说话,又见他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被烟熏得焦黄。
“这是我结拜小弟的家,来不得吗?”立信回答完,还鄙视地瞄了他一眼。但是,他很快又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面对立信,来人满脸狐疑地念叨道:“怎么这么巧?”
立信仍然背向着匪首,阴沉着脸告诉道:“是我在等你呢。这些年不见,你真是发达了,当上寨主了!你的前任寨主好象还没有你这样浑。象这样一户人家,才吃饱饭有几天?你居然就下得了手!”
见立信总是用这样的口气,那匪首收起难看的笑容,不服气地回答道:“你不要拿表舅这副架子来压人,见面总是用这种口气教训我,我书没有读你那么多,可是年龄总比你大吧,干嘛总是这种居人之上的态度。”
“像你这种人,还不配和我谈平起平坐?”立信的神情显得高傲而愤怒。
“那你今天在这里等我干什么呢?”匪首的态度也强硬起来,定睛注视着立信。此时此刻,从他射出的目光中,既看到了无奈,也看到了愤怒。
立信立刻换上轻视的眼神瞄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是替姐姐来看看她养下的儿子,是怎样杀人放火、盗抢绑票的?”他说罢,仍将目光转向别处,似乎对面前这个人厌恶透了,不愿多看他一眼。
“好!就算我今天倒霉。”匪首说罢就要往外走。
匪首要走,可立信并没有放过他。他回过头来,冲着匪首的背影喊道:“我小弟家里以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