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吃过早饭,志清和志明前脚刚刚出门,刘聪后脚就跨了进来。他向还在桌边的人逐个打过招呼,自己找把椅子坐到外面的堂屋里。
刚刚放下碗筷的方平,见刘聪到来,赶快离开饭桌跟了出来。等方平坐好后,刘聪连忙向他介绍道:“我这几天跑了很多地方,分散找了五个人,这其中不包括玉昆和秋生。这五个人中有一个不识字,他去年是我圈子里的人,烟叶种得不错。他特地找到我,向我介绍说他表兄也想种烟叶,看能不能让他去教教他表兄。最终意思就是要我们去收他的烟叶。”
“这对我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你会忙不过来的。”方平没做思考,随意回答刘聪。
刘聪继续告诉道:“其实啊!我们今年管五个人,要比你去年管五个人轻松多了。首先,我找的都是去年在我手下整过叶子的人,技术上不需要我再去费心。另外,去年那些种烟户,全按照我们技术种植的,产量都比往年增加了,因此,今年我们怎么说,他们就会怎么做。不会出现去年你碰到的那种难题了。”
方平听得连连点头,赞同道:“哎,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说的这些事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那你去年自己管的那一块是怎么安排的呢?”
刘聪沉思一下,以分析的形式回答道:“这些人已经都会了,也就没必要再去找个人来管教他们。我抽时间去登记一下,基本上没有很多事。”
方平目视着刘聪,思索一会后,指示道:“按你这样安排,你一个人就有八个片区,就是每户的平均产量不增加,你这一块也能收到一万多斤干烟了。我看,那些路程太远的就算了吧。不单管理麻烦,收烟的时候更麻烦。我们是按照协议数量安排下去的,超过太多我没有把握销出去。还不知道唐怀和宝财那里会不会超过,我得赶快去看一看。免得找好了再去退又很为难。”
“那好吧,路程远的就不要了。再过十多天,我把单子送来,顺便把各家短缺的烟苗带过去。今天的情况就是这些,我不再在这里担搁时间了。”刘聪说罢,起身去里屋与方妈和玉英告别。方平跟随着把他一路送出门外。
送走刘聪,方平搬一把椅子坐到玉英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脸,向玉英转告他与刘聪之间的谈话。见发生了这样的问题,玉英觉得自己的考虑有些不周,于是,她又给方平出主意道:“你赶快写信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赵哥吧,要他尽可能地多联系几家客户,把所有种出来的烟叶都销出去。既然是这样,明年我们就不请管技术的人了,到时候去收就是。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免得包他们种,还要包他们收。一旦收不下,肯定会听他们的闲话。”
“我们不管了,他们还会种吗?” 方平怀疑地反问玉英。
“我们又不说不收烟了,当然会种啦!他们技术已经学会了,也尝到了甜头,家家还指望这点收入呢。我们不去登记,他们只会把自家的烟做得更好。到那时,我们按正常价格收他们的烟,这样一来,他们就更有奔头了。”
听玉英描绘着未来的生意,方平也满怀希望地点头赞同。末了,他还告诉道:“以后的事,我们再详细说去。我这两天要去找唐怀和宝财去,告诉他们,那些太远的就不要登记进来了。特别是宝财,又不知道他会弄出点什么新花样来。”
“本以为今年不用你再去操那份心了,没料到又蹦出这样的事来。”玉英心痛地打量着方平。
“这样大的事,哪会没有一点意外的。以后就要他们来找我。”
“这样一来,那买木料的事也只能推迟几天了。”
“迟几天就迟几天呗!这事又不十分着急。”方平说罢,刚刚直起身来的他,仍又弯下腰去,轻轻抚摸一下儿子的小脸,这才不舍地离开玉英,离开儿子,去做他并不爱做的事情。
方平出了大门,径直走上了去香儿家的小路。眼下他最担心的是宝财那边,生怕他再弄出点新名堂来。要不是看在香儿份上,哪会找上这种人做工,有时真是见都不想见他。为了香儿能过得幸福,他又不得不雇上他。在这个问题上,方平觉得很是无奈。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地,离李家只有半里之遥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李家。此时的李家好不热闹,门口是人进人出。面对这一意外,方平为难了,难到李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没给方家送个信去呢?想到这里,他满怀疑惑地停住脚步,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观望着。
过不多久,有人出了李家大门正向这边走来。方平客气地上前向他打听道:“这位大哥,你刚才出来的那一家是你亲戚吗?”
方平本来还怕对方认出来,没料到那人却不屑地回答道:“我和他是不是亲,干你什么事?难道你也是找他要做一份工吗?”
听到这意外地反问,方平愕然地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他只好一边点头,一边“哎!哎!”地应付着面前这个不太友好的男人。
来人继续生气地诉说道:“这家老板也真黑。首先说好是两块大洋一个月,我看这样的事也划得来,便托了人,送了礼。今天一来打听,他竟然说要少付一个月的工钱。大家心里虽然有点生气,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一时间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事情做。”那人说着说着,漫漫地气又消了。
见面前的人不认识自己,方平说话也平和了许多,于是接着问道:“你家离这里多远啊?”
面对方平的新话题,那人像受了委屈似地叹息道:“二十多里地呢,来一回要大半天时间。”
对方的话才刚说完,方平突然用坦然而果断的语气告诉道:“这位大哥,麻烦你还跟我到李家去走一遭吧。你的这份工恐怕做不成了。”
听方平用如此语气说话,来人惊奇地瞪着眼睛打量着他,疑惑着好久没有说出话来。方平也没有再去理会,而是坚定地向李家走去。那人犹豫不决地在原地站了一阵,最终还是跟随着方平回到了李家。
方平跨进李家门,李宝财母子连忙扔下其他客人,全都向他迎过来。李母忙着又是搬椅子又是端茶,李宝财则点好水烟壶递了过来,同时满脸堆笑着说:“舅哥啊!你不是说今年不想再跑了,要我替你管几个人吗?屋里这些人全都是我找来的。”
面对奴颜十足的李宝财,方平表情凝固,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是不想跑了,可是,你这里能让我放心吗!趁着大家都在这里,我把请人的条件跟大伙说清楚。宝财你这一片除了你,下面只请五个人,我只发五个人的工钱。另外我也告诉大家,每个月的十五发工钱,一个月不少发,一个月也不会多发。还有,请的人限定在李家周围八里之内。被请上的五个人,你们也只能管理你们自家三里之内的人家。超出了这个范围的人,我们不会发工钱,烟也不会去收。不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方平话音刚落,屋里的人齐刷刷地把眼光投向李宝财。李宝财连忙哀求道:“舅哥,这些人都是我已经答应了的。你现在提出这些条件,这让我怎么退嘛?”
面对李宝财,方平表情厌恶的正色道:“要是别人,我还不需要提这些条件。怎么答应这些人,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答应的,就怎么退回去。”
李宝财听出方平话里有话,似乎知道了内中的秘密。他只好转换语气解释道:“舅哥!你去年也管过五个人,有多辛苦你也知道。我现在管五个人,每月就四块大洋,再没别的进项了。这未免太……。”他后面的话好象不好说。
听李宝财的意思是嫌工钱太少,方平立即生气地警告道:“你是嫌工钱少啊,那你就别管了。我到你去年管的那些人中间挑一个出来,说不定要比你省事。”
因为怕失去到手的好事,李宝财连忙换过语气,满脸堆笑地恭维道。“我又没说不管!反正辛苦一点也不是为了别人。”
李宝财这语意好象还是他帮了方家了,听着有点刺耳。方平禁不住提高声音,生气地指责道:“在你去年管的那些人中间挑人的话,他们什么都懂,你根本没事可做。”
“还是舅哥比我想得周到,我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见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李宝财只好见风使舵地表示接收。
李母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方平突然提出这么多规矩,原本满面春风的她,意识到到手的财富又要飞了,心中大为不快。早就拉长着脸,招呼都没打一个便甩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