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水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一节

年初时节，玉英生了一个儿子。在方妈和玉贞的精心照顾下，二十多天很快过去了，热热闹闹地，又到了新一年的正月未。

这天上午，玉英坐在床上，打量着这个才二十多天的儿子，喜爱之心无与言表。这种发自心底最深处的亲爱，对于以往的儿女来说，似乎没有这么浓烈。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它时间里，她的目光几乎不舍得离开这个小小的生命。看着他的模样，听着他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幸福，也稍微冲淡了些许对远方人的思念。

正当玉英又在欣赏刚出生的儿子，玉贞跨进门来，笑着询问道：“姐，你又在亲他啊，已经这么多儿子了，却还这么地喜欢。我只一个女儿也没有你这样地把她看作宝贝。哎！你中午吃什么啊，有鸡、有肉、黄花炖肉行不？”

“行，你安排就是了。”玉英嘴上在回答，目光却仍然盯着孩子，并没有抬头看向玉贞。

玉贞仍然站在屋中注视着玉英，羡慕地感慨道：“你生孩子真享福，婆婆安排得什么都不缺，就怕你吃不了。”

“别说今年赚了这么多钱，自然不缺吃的。就是大前年生志慧的时候，家里穷得虽然揭不开锅，我却是餐餐吃荤鲜野味，都是你姐夫去外面弄回来的。”玉英还是低着头看着孩子，自豪地感慨着那些幸福的回忆。

“哎！嫁一家有钱人还不如嫁一家有心人。我听亲家妈说过香儿，她比我还苦。要不是娘家能帮她，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呢。也是香儿太老实。要是换上我啊，我自己做了自己吃，谁也别想我去侍候他们。”

说起了香儿，玉英抬头叹息一声，咐和道：“仙女一样的香儿和那样的一家人在一起过，我们虽然帮得了她的穿衣吃饭，却改变不了她辛酸的命运。天天和一个讨厌的人同床共枕，这一辈子还说什么幸福？”

“是啊，我家春生虽然木头似的，对我却很好。做事总是抢着做，好东西也是让我们先吃，我们吃剩下了他这才去尝一点。”玉贞说到这里，平时大咧咧的她似乎动了真情。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多踏实啊，你也应该好好地待他。”玉英想趁机劝劝玉贞。

刚才还象动了真情的玉贞，此时不但不认同姐姐的劝说，反而笑着答道：“我就不会像你对待姐夫一样对待他。姐夫是你心中的肉，我的那个啊，是我手上的指甲。”

玉贞话刚说完，方妈带着志慧过来了，她好象没听到玉贞在说什么，一进门便目视着玉英问道：“玉英！你中午想吃什么啊，我去做去？”

“亲家妈！我姐她说吃黄花菜炖肉。你来了，我这就去做。”玉贞说罢，没等方妈回答，快步出了玉英的房间。

目送着玉贞走了，玉英这才向方妈招呼道：“妈，您坐吧，那些事还是让玉贞做去，她做得来。”

“哎！志明都上私熟去了，家里一下冷清了许多。平儿也该回来了吧，只差两天就是两个月了。家里没个男人好象没了主心骨，过年都不热闹，以后不能再让他在外面过年了。”方妈说着，自己搬把大椅子坐到玉英面前。

婆婆说起了方平，玉英不再去瞧儿子了。她转向方妈，以安慰的口气劝说道：“妈！他今年本来就是去拜年的，路又这么远，肯定要在那里过年。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玉英表面上虽然装得轻松，内心却象被绳索绞住了一样，即紧张又难受，怎么都摆不脱那种无尽的牵挂。

方妈当然不会感受到玉英的心情，她仍在表露她心底的母子情缘：“我虽然生了四个儿子，没想到到头来就剩下他陪在我的身边，其他几个都象蒲公英种子一样随风飞走了。”方妈说到这里，不禁又有些伤感。

见方妈情绪低落，玉英连忙劝道：“妈！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再也不要去想那么多，有些事情想起来只会让人伤心。等方平有了时间，我们去看看大哥去。他如果在那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去接他回来，按现在这情况，我们还正缺人手呢！”

经过玉英耐心劝说，方妈的情绪有所好转，但她还是叹息着念叨道：“现在的平儿不光是我们这一家在指望他，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在指盼着他呢。眼看就要到春种时节了，他却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又有忙不完的活。他去年就是这样指望着忙完一年后能有个休息的日子，没料到却是这样一年接一年地忙。”

“妈！我在想，方平今年不用象去年那样辛苦了，事情已经做出了路子，我们不如请几个人按去年的样子来照看，只让方平在家里掌本。另外，我们的房子已经住不下这么多人了，今年必需加几间屋，到时候就让方平在家里建房吧，再不要他白天黑夜地奔波了。我还叮嘱过聪哥，要他帮我留心打听哪里有地，我想买些地管住自家要吃的粮食，也不知道他打听到了没有。”

“聪儿这孩子办事也牢靠。他既然没来，那肯定是没有打听到。”

“那我们只能再种一年别人的地了。其实方平去年就想退掉那些地，是我没有肯。我觉得买别人的粮食总归没有自家做的划算，要是还能买下几亩地，那就更划算了。”

“哎！平儿这孩子就是生错了人家。要是生在了书香门第，他读书做官也不会比别人差。”对于方平，现在的方妈内心里既觉得愧疚，又觉得惋惜。

见婆婆为了方平又不开心了，玉英立即假装快乐地劝解道：“妈！我们不盼他做官，我们只盼他平平安安地和我们在一起。”

“你说的也是，这样平平安安地住在一起更好。”方妈抛开那些烦恼，用同样的话反过来劝玉英。

吃过午饭，方妈又坐到了玉英的房中，陪着不能出门的玉英说说话，解解闷。婆媳两谈兴正浓，刘聪过来了。他首先向方妈打过招呼，然后向玉英解释道：“弟妹啊，你拜托的事情我打听过了，有的是地不好，有的又太远，还没有合适你们的，因此一直没有过来。今天也是想来看看平儿回来了没有。今年的生产马上要铺开了，到底怎么办？”他说完，用诚恳而关心的眼神打量着玉英，希望征求到她的意见。

玉英一直低头看着儿子，认真地听刘聪谈他的看法。等他说完了，便低声而肯定的回答道：“再过几天吧，他也该回了。上回赵哥回去只用了四十多天，方平这次去了近两个月，不知他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必须等他回来才好安排。”玉英表面上虽然显得平静，其实她心里比谁都着急。她急的不是生产，而是方平何日才能回来。他一旦回不来，这个家将是天塌地陷，大家都没法活了，自己更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正当她沉默在糊思乱想中，刘聪又在提议道：“要不还是按去年一样，找几个人安排下去？”

“方平没回来，这里什么都不要干，我相信他在这几天就会回来的！”玉英这话说得有点冲。

惊诧的方妈，看看玉英，又看看刘聪，忙出面岔开话题，解劝道：“聪儿啊，你别急，玉英她自会有她的安排。你家现在还在做杂货生意吗？”

“自从去年到你们这里帮着管理烟叶以来，就没时间出去了，我爹有时还挑着出去走几圈。”

听说是因为方家的生意而放弃了他自己的生意，方妈趁机感谢道：“聪儿啊，平儿去年多亏了你们帮着他，才有了这一年的好收成。他身边没有兄弟，以后还要靠你们关照他一些。”

“舅妈，平儿其实比我们都能干，我们还要仰仗他呢。至于帮忙，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会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