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尽 小心谨慎等黎明
农历四月上旬的一天晚上,将近半夜时分,方家人全都已经进入梦乡。忽然,志如被一阵隐隐约约的敲门声惊醒。她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没敢去点亮油灯,而是摸索着来到窗子边查看。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门前,样子既陌生又熟悉。她连忙跑去把门打开,同时兴奋地问道:“三哥,怎么这么晚回来?”
志高没有及时回答,进了志如的房间后,才用同样兴奋的语气告诉道:“志如!我们的军队已经打过长江来了,只两日就占领了汉口、武昌和汉阳三个城市。”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黑暗中,只听志如惊奇地反问道:“怎么这么快啊?这是在打仗吗?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你不相信啊,这可是千真万确。不过,随着国军的败退,他们可能会把我们这一带作为防御重地,会对游击队进行清剿。因此,我们这里可能会有一段不平安的日子,你要作好心里准备。”
“就是最不平安,总有到头的时候了。我会小心地,你放心吧!”志如的回答充满了自信。
“是啊,我睁着半只眼睛睡觉都有十年了。你呢,也差不多吧?”志高声音虽然很低,却能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份希望和快乐。
“九年了,不过我从来没有害怕过。那时候的我是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巴不得撞上几个日本人杀他个痛痛快快。经过这些年的磨练,我已经没有那么冲动了。”
“但是你还是要小心一点,要家里人都小心一点。还有你大姐家,你都帮我费点心,家里这边就拜托你了。我今天晚上是特意回来通知你的。还有,你四哥来信了,你看看吧!”志高说罢,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信来交给志如。
志如接过信,转身把油灯点亮了,这才打开志洁的来信认真地看起来。信中写道:
“二姐:
你好!家里其他人都好吗?。
没想到我与全家人的那次相别,竟是长达十年的分离。在这漫长的分离中,竟然又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想象的憾事。一个伟大的父亲就是那样地走了,母亲又早早地跟随他而去。我这个作儿子的却只能遥望西天长叹!不管心中有多么多么地企盼,回家的路却是那么地漫长。作为一个心系国运的游子,只能把牵挂的泪水洒在别地他乡, 借大地和万物的一份亲情,寄托我藏于内心的深深的乡情。
你信里说三哥回家了,这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把你加上去的那一行字足足看了十多遍,每次看完了才放下信纸,可是我马上又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不自觉地我又拿起它来再仔细观看。直到跟你写信的这个时候,我还像在做梦一样。因为隔这么远,情况又复杂,我就不问他的具体情况了,将来如果有见面的机会,我们兄弟几个再作长谈。
关于你说的家里发生的那件事,我和鸿滔哥都去打听了,姓刁的那支部队还没有到达我们这里,他可能会随着长江战役的失败而暂时驻扎到衡阳。如果没有战死的话,只要他撤到这里来,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就是跑到台湾去,我们也要让他连钱带命全都还回来。
关于其它事,我就不必在这里具体说了。家里还是麻烦你和众位哥哥照顾。
……。”
志如看完信,小心地把它递到志高手上。志高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志如,然后接过信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起来。神情是那么地专注,他恍惚穿越了时间和距离的阻隔,把那个他离开时才十三四岁的少年,串连到了眼前这封有着成熟思惟的信的主人身上。
志高看完信,小心地把信叠起来还给志如。当志如的目光再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肯定地告诉道:“从你四哥的信中看来,那个人还在这边。我们在这边也找找关系,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把这笔钱带到台湾去。” 志高觉得,不管于公于私,都应该把这笔钱找回来。
“三哥你说的是,无论如何要把这笔钱要回来。不作家用,作我们组织上的经费也好?”志如还是想把钱要回来用在办学上。
“这事交给我吧,我住在城里,打探起来比较方便。”志高
“好,一有讯息我马上来告诉你。三哥,今天晚了,也不好去打扰大哥他们,你就睡我这个床铺吧。我睡了半个晚上已经够了,再看一会儿书就要天亮了,明天你再去见他们去。”志如说罢,上前拉住志高的手,要送他到床边。
“城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安排,我现在还要回去,就不去惊动大哥了。你明天代我向他问声好。”志高说罢,准备就要出门。
“三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不见见大哥吗?另外,为了我们的安全让你连夜走这么远的路,我还要谢谢你哦。”志如感激地注视着志高。
“你也是做这一行的,应该知道,这样的事在我们的工作中是经常有的。至于大哥那里,等解放了,我再大大方方地回来陪他几天。到那时,相聚的意义就不同了。”他说完,打开房门跨出门去。
志如跟到台阶上,换个话题小声问道:“三哥,部队什么时候能打到我们这里来啊?”
“这个不好说,反正在这段时间里,你们都要小心过日子。”
“是,就是最慢,我想也不会过了年吧。”
“时间虽然是不会太久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要喜形如色。只要我方部队没有占领到这里来,我们就要十分地小心。”
“是,三哥,我会小心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忍不了这几天吗!”
“好,那我走了。”志高说罢,向着茫茫夜色中走去。
“你走吧,我不送你了。”志如站在门中,挥手向志高道别。
志高告别志如,踏着偏西的月色又匆匆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