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志承的喊声惊动了屋里的所有人，他们全都聚向兰亭，想来看个究竟。志清本来就坐在兰亭里，对志承的喊话，他句句听得清清楚楚。突然来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喜讯，立即涌上心头的却是悲喜交加。他不顾一切地连忙站起来，踉跄着迎出兰亭。

就在兰亭外面，志清和志清兄弟俩个，竟然抱头痛哭起来。此时此刻的志清，没有了大哥的那份坚强，他把这些年来封闭在心中的苦水，全都化成眼泪流了出来。他硬咽着喉咙，断断续续地说道：“志高！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完成了你的事业回来了。可是我在家却没有保护好爹妈，害得他们都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我这个做大哥的没脸见你啊！”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把责任推给了你，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这么多年来，你为这个家风里来雨里去，从来没听你说过怨言。要说爹妈的死，以及家里发生的灾难，要怪就只能怪日本人，怪这个时代。”志高虽然坚持控制着内心的激动，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大哥，三哥，咱们坐到亭子里说话去。大哥你这样站着也费力。”志如一边说一边扶着志清往亭子里面走。

此时的亭子里站满了人，因为那些大孩子都在城里读书，面前这些人要么是中年人，要么就是些小不点的孩子。他们全都惊喜地盯着志高。秀梅首先招呼道：“志高，你回来了，全家人望你回来，都快把眼睛望穿了。你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吧？”

“除了汉口的生意能想到以外，确实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其它的变故。在回家的路上，我还想着你们是不是依然住在城里，根本没有想还能不能见到父母。当志达告诉我这些情况时，我一下子跌进了无底深渊，后悔在路上耽误太久。我要是早点回来，妈也许就不会离去。”志高的表情还是那么沉重。他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秀梅旁边正带笑容的君如，招呼道：“这是大嫂吧，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老。”

“志高也会说奉承话了。你都差不多有十三年没有回来过了，还说我不老，除非和爹说的一样，我成了妖怪了。”君如说罢，大家都笑了起来。

英瑞不认识志高，又没有人介绍，便随同这些亲人的情感一同起伏。过了好一阵，志承才走到英瑞面前，向志高介绍道：“三哥，我都忘了介绍了。她叫周英瑞，是我老婆。英瑞，你也向三哥打个招呼吧。”

“哎！三哥，你好。”英瑞连忙向这个才见面的兄长道个好。

“好，你也好，大家都好。以后我们相见的日子多了，大家都放松点，不要这么客气。先坐下吧，大家坐下再聊。”志高大方的招呼大家坐下。

“你们先坐，我要做晚饭去。”见天色以晚，秀梅告辞一声要走。

“二嫂，我去帮你。”志如话音未落，也跟了过来。到得秀梅面前她又接着问道：“二嫂，二哥呢，他怎么没出来啊。？”

“他啊，不知怎么地，竟喜欢上了菜园，有事没事老爱在菜园里转悠，不到时候是不会回来的。”秀梅如实告诉志如。

“他差不多要回来了吧，要不我去喊他去？他要是知道三哥回来了，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志如说罢，就要起身去找志明。

“应该差不多回来了，平时也是这个时候顺便带些小菜回来。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中，也许只有他爱做这样的小事，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秀梅阻止了志如的行动。

“二嫂，这世界上的事哪有大事小事之分啊，只有爱与不爱之分。一个人不爱做的事，硬要他去做，他也不会用心，因此就做不好。如果要我去做菜园里的事，我就做不好。”虽然被秀梅截住了去路，志如仍然对二哥表示敬佩。

“志如啊，也不能这么说。爹当年就不喜欢做生意，可他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大哥喜欢做生意，生意却越做越没了。这中间运气占了绝大部份。”秀梅深深为方家的生意表示叹息。

“大哥是被时世害了。按他经商的才能，哪里是爹和唐伯比得了的。自从被日本人打断腿以来，他的心情好像就没有好过，背着人总是闷闷不乐。”

“你要他怎么能快乐得起来？十七岁就跟着爹走南闯北，突然间只能闷在屋里转圈圈，反而成了家里的负担，心里有想法自己又不能去实现，让弟妹们出去他又不放心，像志承才出去一回就亏得这么惨。”

“那事也不能完全怪志承……。”

“那事如果换了大哥跟着去的话，他肯定发现得了其中的阴谋，哪怕他当时就是最急着要赚钱，顶多做一趟就会收手。”没等志如说完，秀梅就截断了她的话题。

“现在说也毫无意义了。刚才我看大哥抱着三哥的时候，样子好委屈，以前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地脆弱过。”志如换上了另外的话题。

“你一直没有在家又哪里知道？他是大哥，他要在你们面前树一个坚强的样子，加上大嫂也软弱。因此，他心里难受的时候根本没地方去诉说。”

“多亏二嫂你了解他，我这个做妹妹的真是愧对他了，从来就没有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过。”

“我了解他有什么用，他又不可能来找我诉说心中的苦，更不会把他难过的事情告诉你二哥。你二哥又是那种木头人，根本想不到别人心里去。”

“二嫂啊，谢谢你告诉我关于大哥的这些事情，其实三哥跟我说了，他说大哥以前辛苦了，要我们好好关心大哥，以后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告诉他，让他来解决。”

“我只是想说说大哥心中的苦，并不是说要你们负什么责。你们刚刚回来，都多抽点时间和大哥说说话，特别是你三哥，大哥好像在他身上找到了依靠。”

“谢谢二嫂观察得这么清楚，我会和三哥说的，我们做饭去吧，这么多人的饭，还真要做一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