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鸿雁 雄心壮志在蓝天

志如在家里陪着母亲过了十多天，神情中渐渐地不安起来。终于有一天，她别开母亲，来到秀梅的房里，表情沉重地征询道：“二嫂！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一说。”

志如的语气与表情都让秀梅很觉意外，他惊异地看着她回答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回来这么久，我必须得走了。家里有二嫂你，其它事我都不担心，就是我走了以后怕没人陪妈，怕她一个人时常想起爹又总是伤心。我想你和大嫂都多抽点时间陪在她身边。”

听志如说要走，秀梅更加惊异了，疑惑地问道：“那边不是还在打仗吗？你干嘛这时候还离开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多难有多难，别的女孩子还要人护着呢！不过，妈这边你只管放心，我们会好好劝她的。妈很聪明，过段时间她自己也会想开的。”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志承和周家小姐的婚事。这也是妈的心病。我走以后，你适时地催促一下，还可以要姐夫从中做些工作。周家小姐能早日过门的话，妈的心情也许能早点得到一些安慰。为了这个，她总觉得欠了爹的人情。等志承有了孩子以后，她会感觉爹这一辈子终于没有空费。”

“好吧，我一定把这件事早日办好，还有其它吗？”志如沉默着没有说话，秀梅接着又说：“你自己呢？你与于家的少爷到底能不能成啦？”

“等到打走了日本人再说吧，这时候没有心思谈那些。”

“谁知道这要打到哪年哪月？一个姑娘家，光阴不等人啦！过了年龄，就是最能干也很难找到相配的了。”

“二嫂，很快了，说不定还在志承前面呢。”志如装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秀梅闻之又是惊异、又是开心，不禁建议道：“哦！托你吉言，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呐，你回来给方家的生意出谋划策吧！”

志如笑了笑，然后才很有兴趣地回答道：“这个嘛，我倒是想回来帮忙，不过，天不由人啦！”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就这两天吧，我还没跟妈说呢，一时不好怎么开口，得找个适当的时间才行。”

“要不要我帮你去说啊？”

“不用，让我自己说吧，这样的事还是直接交谈说得明白。”说到这里，她发现志清从台阶的门前通过，便顺势招呼道：“大哥！你去哪里啊？”

志清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志如回答道：“能去哪，还不是到烟库去，听说已经有人送烟叶来了。你在这里，妈一个人在房间里吗？”

“姑姑正陪着她说话呢。见日本人这么久都没有能打得过来，他们认为安全了，听说表嫂想回去。”

“这怎么行啊，到时候要是弄得措手不及，那就后悔了。”志清连忙表示反对。

志如却很有信心地告诉道：“日本人这次可能打不过来了，她如果觉着自家方便，回去也过得自在些。她住这里最怎么好，必竟不如姑姑一样大方，也终究要回家看屋。”

“那姑妈不会回去吧。”

“我留她陪妈一段时日，等妈好了些再回去。”

“好，那我先去看看她们去。”志清说罢，一拐一拐地走了。

志如没有再坐下，只见她深远的目光中含着气吞大海的仇恨。见志清走了，她仍又转向秀梅说：“我们方家被日本人害苦了，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大哥被害成这样，三哥的生死更难想象，更可恶的是一个被万人敬爱的爹被活活气死了，这债终究要他们还回来。被他们害死的千千万万同胞的血债也要他们还回来。”

听着志如说出这种从未听过的话来，秀梅心里在猜想，大嫂曾经说过的革命党人是不是这个样子。同时，她还认定志如做的不单是大事，还是好事。于是她再一次爽快地回答道：“志如啊，你只管放心作你要做的事去，家里的事我会好好打理的。”

“二嫂，那我就只能拜托你了，我还要去看看大嫂去。回来这么久也没找她聊聊。这次一别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说话间，她几步跨出秀梅的房间，向君如的房门口走去。

夜晚。玉英的房间里。昏暗的豆油灯在床头跳动。志如陪着母亲睡在一头。她面向玉英，用右手掺起头，深情地注视着母亲。这样地看了一会，然后问道：“妈，您也说说看，作为一个中国人，是打日本人重要还是守着家重要呢？”

玉英叹息道：“都重要，不打日本人、家又保不住，打了日本人、没有家也不行。”

“我知道妈是天底下最顾家的人，爱丈夫，爱孩子。为了这个家，您可以舍去你的生命。不过，自从日本人过来，您用生命护着的，爱着的，却全都成了一种空想。您想想，不把日本人赶回他们的老家，您这个家还能守得住吗？”

“我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你是要我对你三哥和四哥的事想开点。”

“妈！您说的只是一部份，我是想告诉您，我要走了，这个时候，其实是我最忙的时候。我本意只是回来看看父亲就走，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这些天，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您，这才在家里待了这么长的日子，我的工作其实并不容许我这样地在您身边待下去。尽管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我还是不得不告别您，我要去承担我们这一代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对志如说的这些话，玉英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表情极为平静地答道：“其实我和你爹一直都是随着你们自己，从来都没有干预过你们的事。你爹总是说孩子大了就随他们去。不过，不干预并不是说就不牵挂你们，你们在外要多多保重自己，你们的生命是父母最大的满足。只要人活着，其它什么都不重要。除了生命，其它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

“妈，您真是伟大！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一种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国家的存亡。没了国家，留着这生命又有何用？”

玉英不再说话了。志如既开心又心酸地抱着母亲，流着眼泪慢慢地睡去。

玉英睡不着，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在思考着刚才与志如的谈话，甚至没有感觉到豆油灯一闪一闪地将要息灭。终于，灯火摇摇摆摆地闪灼几下后，只留下烧红了的灯芯头在黑暗中显示着它的孤傲。

一天以后，志如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玉英将她送出一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