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从方平去世到谈起这场婚事,志承完全变了性格,言语行为都变得老诚了,遇事不再那么轻飘飘地一挥而过,总是要思虑一番来龙去脉,或者与人商量着办。此时,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里看书,心思却不是很安定,已经十八岁的他也是一表人才,身材高挑,面像儒雅,目光锐利,平而舒展的眉毛写着他心性的真诚和善良,笔挺的鼻梁显示着性格的豪迈,白面红唇中总是含着一丝迷人的微笑。
志如来到志承的房门前,见他正心不在焉地盯着书本,她轻轻走过去以关心的口气告诉道:“志承,姐夫过来了。他带来了七伯伯的口头信,要你跟他一同去周家。唐伯伯今天也去周家。你换身好点的衣服,好好打扮一下。到了周家,唐伯、姐姐和姐夫都在那里。你自己斟酌点,别让母亲失望。”
志承合上本来就看不上心的书本,淡定地站了起来,让志如帮着参谋,换上了一身时毛漂亮的衣服。出了后院,来到前厅,和等在这里的英健一道,随着抬着志敏的小轿出了方家院门。
玉英慢慢地跟随在后面,迎着太阳和大家一道送他们出门。牵挂的目标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影子了,她仍然站在方平曾经站过的地方,注视着山际之间弯弯曲曲的那条小路。
送走了志承,玉英回到屋里,心情却仍然不能平静。大家吃过午饭后,志如掺扶着情绪激动的母亲回到她房里,动情地安慰道:“妈,您只管放心,别说我们这两家是世交,就我们家志承那形象也绝对让人家瞧得上。”
“志如啊,你不懂。象你爹当年那么出色,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一听他家的情况,硬是连人都不看就拒绝了。想起当年那些事,我现在还难过。”玉英说罢,禁不住又涌出一汪泪水。这时的她,对方平的那份情感,并不象是夫妻之间的那种亲爱,更象是母亲想到儿子受过的委屈。
“妈,爹跟着你不是很好吗!您那样地知道疼惜他,关心他,这也是爹该有这个福份啊!”
说起方平,玉英的声音又硬咽起来。她强忍着悲哀,小声哭泣道:“这些年,为了挣钱养家,他只得常年在外面漂泊。才刚刚赚下这点家业,却不料几经兵灾,辛辛苦苦赚得的钱又打了水漂,只剩得了饭钱了。好不容易找到兄长,帮他们把家安顿利索,却又是这样的死得凄惨,二十多口人一下就只剩两个单身汉。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都难免心疼。他这一生表面风光,其实他心里从来没有轻松过。长大了的儿女们又一个个都不在身边,以至于孙子都没望着就去了。”玉英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她打开衣柜看着方平的衣服哭泣。哭得极为伤心时,还紧紧地把方平的衣服搂在怀里。
志如陪着母亲落了一阵泪,为了不再让母亲这样地伤心下去,她只得又提起志承的婚事来,她说:“妈,现在世界不同了,很多小姐不再选门第。再说周家,他们如果不是真正想促成这段婚姻的话,也就不会主动要志承过去。”
玉英还是哭泣道:“志如啊,幸亏你回来,要在以前啊,就连志承都难得说服他,更何况要促成这堂婚姻。你爹的在天之灵会感激你的。”
“妈!您怎么这么说,这些年来,是我害你们操了不少心,就连四哥都是因为我的一个主意而离开了家。如今,我只是把责任和负担都彻底推给了志承。按理说,您应该骂我,您骂我几句我也许还好受点。”
“你爹说你们作的都是大事,他从来也没有怪过你们。只是想着一家人总不能团聚,有困难时没有人帮忙,负担没人分担,心里自然着急。”
母女俩正说着,志承面带笑容地找到这里来了。他一进门便微笑着告诉道:“妈!二姐,唐伯伯来了,在前厅正等着你们呢。”
“好啊,妈正等着消息呢。我们这就过去。”志如说罢,掺扶着母亲出了房门。
才进前厅,唐怀笑着迎过来告诉道:“弟妹啊,恭喜你,志承和英瑞的这桩婚事算成了。我和立理初步定了一下,等小弟过了七七就让他们定下婚约。之所以定这么近,是想让你放下心来,至于成亲的日子就以后再选。你看这样做妥当吗?”
“好!好!只要是拜托唐兄的事,总是会办得妥妥贴贴地。”
“这种事光我一个人是绝对难办好的,主要还是小弟与周家这么多年的关系,再加上立理这人开明仁义。他要是不肯,我的本事最大也骗她不来。另外,他能找到这样好的女婿自然也乐得如意。他当年还叹自己不是女子,不能和小弟结为莲理,现在正好如愿了。”
“唐兄啊,你还说得这么客气。方平去了,方家以后有事还指望你能来帮忙。”
“那是肯定的,也是应该的,弟妹你只管放心,有什么事只管来喊我,我一定过来帮你们料理。有些事你自己确实不好出面,我会和立理商量好了以后,再来征求你的意见。今天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他说完转身要走。
“唐伯伯,我送你走一程吧。我也还想拜托你,我们家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请您过来帮着点。我们兄弟姐妹中,将来要是谁造化了,就要他当您是亲人来报答。这样的话您听着觉得有点寒碜,但这确实是我们兄弟姐妹应该说的,更是将来应该做的。”志如说罢,跟上正要出门的唐怀。
“志如啊,按我和你们家的关系,你们是我的主人,你是方家二小姐,我只是个帮工挣钱的伙计,哪里受得了你这样的礼遇。”唐怀说完,继续向院门走去。
“唐伯伯,您好走。”志承站在厅前相送,志如则一直将唐怀送到方平站着看山的地方,这才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