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孙念子 子孙原是锁心绳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待到方平早晨起来,发现天空竟象刚洗过的一样。蓝蓝的天幕下漂着一朵朵洁白的云彩,还没有爬出山林的太阳正迫不及待地将阳光洒在新的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象涂上了一层金色。玉英从厨房出来,才走到台阶上,看见方平步伐悠然地正向院外走去,她便不声不响地跟随在了他的身后。
方平出了院门,慢步走在池塘的小路上,目光却投向了远方那一片金色而斩新的山林。一丛从竹林间挤出来的阳光,轻轻地从他身上划过,投向了路边高举着露珠的小草。方平没有去关注它们,而是继续走向他希望中的目标。将要走近欣赏山景的地方,他放慢了脚步,前面就是洒满了金色阳光的田野。田野的那一边才是他读不完的那片春意盎然的山林。当他则过头去欣赏那才出地坪线的朝晖,余光却发现了跟来的玉英。他回过身去迎着她,问道:“玉英!你也出来了!今天不忙吗?”
玉英迎着他看过来的目光,回答道:“还不是瞎忙乎,那些事不做也无大碍,玉贞和春生两个人做得来。倒是唐兄昨天碰着大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是不是有些担心啊?”
方平回过身去看看对面山林间的小路,回答道:“天晴了,上午该回来了吧!石厂到这里不到半天的路。”
“吃了早饭以后,我仍然带着昨天请的那两人平地基去,你就在家里陪木工师傅,好告诉他关于你的具体要求。”
“山里你也别去了,就让志明去陪他们去。都这把年纪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动手。”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只要是为了你和这个家,我做什么都不觉得累。”
“我是怕你累病了,家里没了主心骨。”
“这一点点事累不倒人。我看啦,等亭子修好以后,你去城里去看看吧,这么久没有回来要货,生意不知是怎么搞的。还有南县那个店子,也该去看看了。”
“我心里也想着该去看看,但又总是不想出门。不管怎么着,我也该去看看了,带点货到城里去,也去看看运来他们怎么样了。生意好的话,争取今年把价格提高一点……。”
“妈!秀梅要生了,您快过来吧!”
方平和玉英同时回过头去,见志明站在院门口还在向这边高喊。玉英没作半点犹豫,急忙跑向志明。母子在台阶上汇合后,便一同来到秀梅房里。来到近前,只见秀梅正在挣扎,满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君如正在一边帮忙,玉英立即加入其中。经过大家半天的努力,中午时分,一声婴儿啼哭后,又传出玉英那兴奋的声音:“又生了一个孙子。”
以往的这个时间里,方平一般在书房,今天他虽然没动声色,却不自觉地坐在前厅里等待里面传来喜讯。
玉英忙完事情出来,见到方平就笑着向他恭喜道:“恭喜你作爷爷了,又得了个孙子!”
“怎么又是孙子啊?”语气虽然带着疑问,但他的神情却显得特别的开心。
面对方平如此回答,玉英故意笑着反问道:“你不喜欢孙子啊?”
“谁不喜欢孙子啊?”
声音是从玉英后面的院子中传进来的,方平和玉英同时向院外看去,原来是唐怀满面笑容地正向屋里走来。进了前厅,他继续问道:“小弟,你看把东西放哪里吧?”
三个人一同来到院子里,这才听到从院外吱呀吱呀地声音一路向院内而来,鱼贯而入的五辆推车上装的全是有模有样的石头。方平和唐怀一同指挥着把东西卸下来,唐怀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弟,是不是秀梅生儿子了?”
“是啊!”
“那我在这里恭喜小弟又添孙子了。”
“他刚才还说怎么又添孙子呢,言下之意是怎么不是个孙女儿。”玉英代替方平回答。
“是啊,你们方家就是儿子多!哪天的三朝啊?”
“是刚刚生的。”玉英还是喜滋滋地。
“那就是后天罗?”
“是!是后天!”
“后天我也来凑个热闹!”
“唐兄,我想请你来帮着方平盖亭子,如果同意的话,这个月你都来吧。”
“来和小弟一起做事,哪有不同意的,从明天起,我天天都过来。”
志明来到了前厅,进门便招呼道:“唐伯,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志明,唐伯恭喜你哦。”
“谢谢唐伯。还有,爹!,请你帮孩子取个名吧?”
“好!我找时间写好了送来。”方平答罢,目送志明离开前庭。
三朝这天,方平第一次进到秀梅房里来看新的孙子,一进门便递给志明一张折叠了的红纸。志明接过来把它打开来观看,然后笑着告诉秀梅:“爹给孩子取名韶春。”
“爹!谢谢你了。” 躺着的秀梅微微抬起头来向方平道谢。
“你谢什么啊,他给孙子取名,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快别动。”玉英连忙示意秀梅躺下,然后把孩子抱到方平面前,唠叨道:“这孩子就叫方韶春罗?”
方平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孩子,回答道:“是!他叫方韶春,这名字好吗?”
“好,你取的名字哪有不好的。”玉英说罢,看着孩子挑逗起来。
看着高兴的一家,君如忍不住问道:“爹给孙子们都取了个春字,是希望方家永远象春天一样繁荣昌盛吧?”
“对他们期望不能过高,只要平安就好,平安才是大福。” 方平没有抬头,目光仍然盯着玉英怀里的孩子回答。回答完毕,没有特意向屋里人告辞,便默默地独自出了秀梅的房间。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玉英坐在床头,动情地打量着方平的脸,叹息道:“方平!你忙忙碌碌这些年,志清和志明算是放心了,可是你的这些孩子除了志敏之外,还全都没有着落。志高和志洁要是依着我们的,他们都该成亲了。志高算来今年满了二十三岁了,要是按乡下的风俗,早就该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可如今,影子都见不着。”
面对玉英的担忧,方平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神情迷茫的注视着前方,默默地听着,全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见方平并不搭话,玉英只好接下去说:“志洁倒还好,时常还写个信来报个平安,……。”玉英说到这里,又把要说的话忍了回去。
沉默了很久,方平缓缓地,象是独自沉吟般地念叨道:“等去了城里,我就便去看看志承去,也去问问志如的消息。”
“你去问了还不是和她信上说的一样?都是些宽心的话?”
“心里不放心,总想去问问。其实按她的能力,教个书本不算什么难事,我就是隐隐觉得她有事瞒着我们。”
玉英叹息一声,说道:“她要成心瞒着你,你问她她也不会说真的给你听。哎!这孩子也有十七八岁的年龄了,她和六哥那少爷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那孩子也蛮招人喜欢的。”
“那个孩子要是不跟他父亲一样粘花惹草就好了,静为样样都好,就是这点不大让人恭维。”
面对于静为的人品,玉英却不以为然地笑道:“他老婆要是赶得上志如十分之一的厉害,还不早就把他收拾了,还容得了他长年在外面游荡。”
听玉英这么说,方平忍不住打量她一番,随后不再说话了,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睡吧,今天客人多,大家都辛苦了。”
方平总是那么地听话、在玉英的期待和帮助中睡下了,但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眼睛睁得圆圆地、呆呆地看着床顶,直到蒙胧的油灯被玉英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