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节
第二天早饭后,玉英带着运来一起动身了。到得城里,她们首先来到《天下双宝》的店门前。玉英走近一则的小门,用手轻轻推一下,小门立即开了。进到屋里,印入眼帘的是狼籍不堪的景象。她扫视一下屋子的周围,对跟随在身后的运来吩咐道:“你赶紧把床铺摆好,我们今晚就睡这里,我去安排吃的去,吃了饭,有空再把这房子捡拾一下,说不定这个店子以后就要交由你来打理了。”
“是,四婶。”运来应声动手拣拾起来。
忙忙碌碌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玉英一个人只身寻到志如的学校,她先找到一个老师模样的年轻个人,问道:“这位先生,你认识方志如吗?”
被问的年轻老师立即满脸笑容地反问道:“您是方志如的什么人啊?”
“我是她的妈妈,现在我们全家人都在乡下,从店里回去的人说找不到志如了,我们这才出来找找看,怕她一个女孩子有什么闪失。”
男老师一直微笑着倾听玉英说话。等她说完了,这才笑着称赞道:“方志如这个姑娘很能干,你们一点都不要担心她。她不单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帮着老师照顾别人,这样的女孩子就是在十个男孩子里面也难找一个出来。上次日本人过来,都是他帮着学校的老师维持秩序,安排转移。我这就带你去找她去。”
老师做了这样一番解释,玉英立即放下心来,连忙感谢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感谢你了。要不是来看这一回,我们还在家里瞎担心呢,没想到学校里比家里还安全。”
玉英跟随男老师来到一个教室门口,看他向里面的老师招了招手,里面的老师赶紧出来。还没等把情况介绍完,志如在老师身后惊喜地喊道:“妈!您怎么来了?”志如说罢,向老师请了一会儿假,领着母亲向操场中的一片树阴底下走去。
“经过了这样一场大劫,全家人都在担心你,别特是你爹,他非要来看看你,我没让他来。你在这里还好吗?住在哪里啊?”玉英一边走一边问。
“妈,我好着呢,原来舅舅他们在店里的时候,我也住在店里,现在和学校里的一个老师住在一起。她只比我大五岁,可是她当老师了,我还在当学生。”
“他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啊?”
“妈!您问得也真奇怪,我还这么小,难道就与人私奔啊?我要是私奔了,还不会气死你们?”
“志如啊,你爹为你担心得要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他说想把你接回去,看你同不同意?”
“妈,你现在都看到了,我不是好好地吗?这里有老师保护,不会有事的,你们只管放宽心吧。我们那店子什么时候再来人做生意啊?”
“你也应该知道,长沙正在打仗呢,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打赢,要等到仗打完了才好安排。”
“我们老师说一定能打赢。”志如的脸上透着坚毅、希望、和信念。
“只要打赢了,我马上就把店子开起来,你也就不用一个人在这里了。”
“妈!其实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们也不用牵挂,这样多的同学和老师,他们也象是我的父母姐妹一样。”志如说到这里,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
“好,那你留在这里吧,家里一过来人就要他们来看你,我明天一早也要动身回去了。”
“您快点回去吧,爹比我还需要您照顾。”志如说罢,还特意地笑了笑。
“鬼丫头!怪不得你爹对你抱那么大的希望,原来我们在家里全是瞎操心。我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你放心,我是这个时代的新女性,不会被人欺侮的。”
告别志如,玉英回到店里,和运来一起把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按原来的位置放回原位。忙了大半天,总算把屋里拣拾归整好了,到了晚上,又去东家道了声谢。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同起程,未到黄昏时分,便返回了老家。
到家的时候,天还倘早,志清带着灿春坐在院里的台阶上。见玉英他们进门,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招呼道:“妈,你们回来了,志如呢?”
“她不肯回来。她在那里比我们还安全。”
“是这样啊,那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志清表现出了轻松的笑容。
玉英换过话题问道:“你爹呢,他去看志敏了吗?”
“爹现在好象在书房,昨天他去看了志敏,说是因为上次受了惊吓,路上又过于劳累,动了胎气,现在正卧床保胎呢。”
“志敏这孩子象她姑姑,娇气得很,受不得一点磨难。”玉英叹息着,快步向内院走去。
见玉英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志清和运来便跟随她也来到了方平的书房。才进到屋里,就见方平神情愤懑的正在写东西。大家没打搅他,而是静静地走上前去。只见方平面前的书案上摆了一首刚刚写完的诗:
七绝:乱秋
秋来本是黄金季,而今却是霜满地;
青天白日鬼唱歌,桃源只在梦中见。
见有人进来,方平放下笔,抬头打量着玉英关切地问道:“你回来了,志如呢?”
面对方平着急牵挂的神情,玉英微笑着答道:“她哪里要我们挂念,她在学校里还帮着老师照看别人呢。”
“还有这样的事?”方平改用惊疑的目光打量着玉英。
“我几时说过假话。这是他的老师告诉我的,老师在评说她的时候啊,都是赞不绝口。”
“这样就好,只是志敏总是让人操心。”
“有周家的人照顾她,你也别去操心她了。你去了周家,他们的损失不大吧?”玉英别开了志敏的话题。
“那些值钱的金银玉器都是随身带着,没有什么损失,就是家里很多家具和物品都被损坏了。损失最大的还是那些书籍和字画,比我们还惨,把他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书都毁了。”
“那可更加没法补了。”
“妈!世上最难复原的就是书和画。先不说没法补,就是补出来也没法和原来的相比了。”志清加重语气叹息着。
“能补一点就一点吧。总比天天为它白白地哀叹要好。”方平好象想通了,居然与玉英发出了同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