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归来 难道心中喜和悲

一节

北风呼啸的冬夜里，黑蒙蒙的山林发出阵阵呜呜的凄励声，一颤一颤的轿子、偶尔挣脱这呼嚎的哀鸣，挤出几声吱吱的鼓燥，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玉英走在高高低低的小路上，脚下颠簸不绝，让人胆颤心惊。一路而来，一同行路的人虽然不少，但为了赶路，却很少有交谈之声。四更天时，终于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小路，归家人的心立刻轻松下来，随即涌出一股游子归来的激情与快乐。

来到曾经熟悉的小塘边，眼前的情景却一点也不熟悉。高而蜿蜒的围墙中间，高耸着高大的院门，火光照在围墙的上端，反射出闪闪的白光，在这黑乎乎的夜色里格外引人注目。人站在院墙下面、一点都看不到院内的情形。玉英站在大门前打量一番，然后向里面大声喊道：“玉贞！玉贞！我回来了，你来开开门，还有志清也回来了！”

喊声过了三四遍，院墙的远处终于响起了开门声和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到来，也响起了玉贞的声音，只听她惊喜地问道：“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啊？”

一阵撞击声之后，院门也打开了。志明首先跨进门招呼道：“姨妈！”

“哦，志明也回来了啊。”玉贞嘴上在回答志明，眼睛却盯着被抬着的志清。当担架经过她面前的时候，立即关切地问道：“志清啦，君如说你受了伤，伤得不很厉害吧？”

志清没有来得及回答，君如急急忙忙地来到面前，哭笑着喊道：“志清！你总算回来了，我这几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怕你丢下我们不管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们娘儿就有依靠了。”看着担架上的志清，君如激动得一时哭、一时笑，眼泪就象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往外流。

见君如激动得失了主张，玉英连忙提醒道：“君如啊，先别哭了。你住在哪里，先把志清送到你房里去，将他安屯好了我们再来说别的。”

“嗯！跟我来吧。”经过婆婆提醒，君如这才连忙到前面去带路。

君如和秀梅都住在前院东头的新屋里，从院子进到房间时不要经过前厅和后厅，直接从右边的侧门进去。进门后便是一个长长的天井，天井的左边是从方家老房子接着盖过来的一排新房，也就是方平现在住的那一排房间，新旧一起有六间，前年建房时把老房子照着新房子的样式也全部翻新了。这排房间前后都是天井，它前后朝向南北两排新的住房。天井的右边是靠南的一排新房，一共四间，现在由秀梅和君如妯娌两家住着。从这里进君如的房间时，先要经过秀梅一家的两个房门口，再过去就是君如和志清他们的两个房间。

君如带着这一帮人经过秀梅的房门时，秀梅已经等在这里。看着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她没有多说话，只喊了一声“妈！”，便跟着这一大堆人来到君如的房门边。

抬志清的担架没敢进房，就在外面放下了志清。见哥哥无法自己起来，志明连忙上去抱他。连着试了几次，却怎么也直不起腰来，他只好抱歉地向志清征求道：“哥，我还是背你进去。”

志清在躺椅上微微欠起身子，抱歉道：“志明啦，哥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将来只怕要连累你了。”

“哥，你说哪里话，我们是兄弟，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以后也让我照顾你。”

志明的话没说完，方平拨开人群来到志清面前，关切地嘱咐道：“志清，你切不要动，还是我来抱你进去。”他说罢，并没等志清回答，动手抱起志清。

志清躺在方平怀里，他愧疚地对眼前的方平叹道：“爹！麻烦你了。这次的事情我没有办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捡起来。这生意要是真的就这样断送在我手里，这一家人岂不是让我给害了。……”

“志清，别这么说，你为了这个家已经做得够多的了。以后的日子，我和你妈自然会想办法，你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方平说罢，和玉英一道把志清安放到床上。

君如挤到志清面前，揭开他盖着的棉被，抚摸着他的腿，哭泣着问道：“你还痛吗？”

“不痛了。你不要为我伤心，我会好起来的。”

志清微笑着安慰君如。

君如继续哭笑着问道：“这条腿还能走路吗？”

看着君如如此激动，志清温情地目视着她，劝道：“现在还说不准。我说你不要太难过了，为了孩子们，你以后要坚强一点，哭哭啼啼地，让孩子们看了也不愉快。”

君如不哭了，她帮志清又盖上被子

，自己坐到床沿上看着他告诉道：“你看灿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闹醒他来，睡得好香呢！”直到这个时候，君如的脸上才有了一点开心的笑容。

玉英安置好志清，很快出了志清的房间。来到天井边，对送志清的人道谢道：“谢谢你们送志清回来。秀梅，你给他们每人两个大洋吧，误了他们一夜的睡眠。”秀梅答应一声，进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不要、不要，寨主说了不能收你们的钱。”两个抬担架的人连忙推辞。

面对陌生人的回绝，玉英固执的解释道：“你们今晚送我们回来已经是帮忙了，要是不给钱，这不显得方家小气。”被玉英如此一般解释，两个抬担架的人没再谢绝了。秀梅取来钱，顺便送两个人出门。

房间里，方平放好了志清，他没有立即退出房间，而是安慰了志清几句，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的志明劝道：“天都快要亮了，你也回房歇息去吧。”

“爹！您也起来了，今天天气这么冷，明早我跟车去接家什去，哥回来了，你就在家里陪陪他。”见父亲招呼他，志明这才记起自己还没有和父亲打招呼。

方平打量着志明，表情平淡地向他解释道：“你今天在家休息，我也不去了，说好了你姑爹去接。”

“您已经另有安排啊，这样更好。”听说有这样的安排，志明也不再争取了。

“走！我们都出去吧，让你哥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他。”方平说罢，带头走出君如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