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恩情 有情有义都是情

再说唐怀和玉英一同出门不久，唐怀首先直奔码头，玉英则独自一人奔向钱庄。待玉英到达码头的时候，唐怀已经找好了船只。两人上了船，一路向湘阴方向驶去。

二更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医院门前。唐怀紧赶几步走到玉英前面，指引着和她一同来到了志清的病房里。

陌生人看见唐怀进来，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你们来了，他刚刚睡着，我们到外面去。”

玉英没有及时跟着他们出门，而是轻轻走到志清的床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身再向陌生人跟去。

来到房间外面，陌生人继续介绍道：“医院来催过好几回医药费了，说是战场医院，药品都很贵。还说战场下来的伤员都没有药了，希望你们赶快交了医药费出院。”

面对陌生人的交代，玉英并不意外，她随便问道：“他们说了要交多少钱吗？”

“说是要五十个大洋。”

“五十个大洋！这么多啊？”惊异的唐怀，不自觉地重复一遍。

对于这样出格的数字，玉英却帮着解释道：“他刚才不是说战争时期，医药费很贵吗！只要人医好了，别说五十个大洋，就是一百大洋也给他们。”

见主家抱着这样的希望，陌生人立即告诉说：“医生说他的左腿伤着了神经，从此以后再也走不了路了。”

面对这样一个噩耗，玉英全身的血液象要从口里涌出来，她着急地念叨道：“既然这么严重，怎么就催我们走啊。这不行，一定要他们尽最大的努力诊治志清。”

面对激动的玉英，陌生人示意道：“你看看那些人，全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没地方住了，就在走廊上搭了这么多地铺。方老板进来的时候，医院听说他是老板，自己掏钱，因此才安排了他一个床位。”

玉英进来的时候，心里只惦记着要赶快见着志清，对走廊里的伤员根本没在意，现在经陌生人提醒，她再用心去看看那些可怜的人，这才觉得他们个个都是惨不忍睹。忽然，她严肃地向唐怀惊问道：“唐大哥，我家志高不会变成这样子吧？”

“不会的，志高一直都是吉人天相。”唐怀连忙宽慰玉英。

听到这样的对话，陌生人诧异地问道：“怎么啦，你们家还有一个去了战场啊？”

唐怀点了点头，大概地讲了志高当兵的经过。听完介绍，陌生人敬佩道：“我不知道怎样称呼你，但是我很敬佩你。”

面对这样一个好人，玉英突然想起还没有问他的姓名，于是恳切地问道：“你救了我家志清，你是我家恩人，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请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吧，我们将来好去登门拜谢。”

“你们不要谢我，我是受人之托，本来是要保你们人货平安，现在却弄成了这样，我根本没法去见拜托我的人，更不能接受你们的拜谢。”陌生人说罢，使劲摇晃着一只手臂。

玉英本来还要说几句道谢的话，陌生人接下来说道：“你们在这里，我跟方老板打个招呼就走。还有，你真想让方老板久住几天的话，可以去找找关系。不过，这里并不是你们久住的地方。”他说完，没等回答，率先进了志清的病房里，玉英和唐怀只好跟着他一起来到志清的床边。

“方老板，你妈来了。”陌生人轻声喊醒熟睡的志清。

志清自从动过手术醒来以后，因为疼痛，一直睡不着，刚刚眯上眼睛却又迷迷糊糊地听到喊他，他只得费力地睁开眼睛。刚刚看到母亲和唐伯都站在床边，竟象是盼到了救星一样，兴奋地笑着喊道：“妈，唐伯，你们怎么来这么快啊？”

“他们其实来了有一会了，见你刚睡着，就没有打扰你。现在我该走了，我把你交给他们，但愿你早日好起来。”陌生人立刻向志清告辞。

见陌生人马上要走，志清着急地向母亲要求道：“妈，我还没有问清他的姓名，他就这样走了，以后怎么去感谢他。”

“我刚才也问过他了，他不肯说，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找到他，你就别操心了。”玉英说罢，转身去送陌生人。

陌生人已经到了门边，听玉英这么说，他又回过头来嘱咐道：“我说你们千万别去找，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果有机会，我会来找你们的。”他说完，转过门边走了。

玉英送走了陌生人，她又来到志清的床边，掀开志清的棉被，看着他缠满纱布的下身，心里就似火烧一样。她轻轻地把手伸进被窝里，抚摸着他左边的大腿。被抚摸的志清却毫无反应，玉英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象是有好多的钢针在穿刺那颗流血的心。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背对着志清坐在床沿上，右手仍然把志清的被子盖好，左手不停地在被子下面抚摸他的左腿。激动而愧疚地向志清诉说道：“志清啦，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死去的爹，明知道那边危险，因为怕断了那边的路子，让你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如今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妈，您别这样说，是爹和您一起把我养这么大，送我读书，让我过着比别人都好的生活。现在本是我报答你们的时候。特别是爹，他比别人的亲爹还好。请您不要再说起这些，这让我有些为难。”

志清想制止母亲说这样的话题。

“我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换药。” 唐怀不好听他们母子的成年往事，连忙借口走开去。

玉英以前生怕提及这样的话题，今天面对受伤的志清，她却很想把对他亲爹的那份愧疚说出来，而此刻的志清却不愿意提及他，这使得她的愧疚和伤心变成了忍不住的泪水。沉默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告诉道：“志清，你不知道，我因为太爱你叔，我没能为你爹守一辈子。为此，我曾经是想要你们过得比别人好，这样才算对得起他。可是到现在，他留下的孩子死了一个，你又伤成了这样，这让我千秋之后怎么向他交待啊？”

志清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对自己的爹只是一个名词的概念，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从来就只有现在这个爹，他不想因为那些名义上的词来伤害现在的他。虽然早就从长辈的谈话中洞察出了其中的秘密，但是，他心中总是将现在的这个爹放在爹所应该的位置上，从没有一丝动摇。现在母亲说起这些，他语气虽然柔和，但是意思却很明朗地劝道：“妈，这些事你不想不说就都不存在，好好地，你说他干什么呢，现在有这么好的爹，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这句话本来一直在我心里，不想说出口，只想以我的能力尽量让弟弟妹妹们和我的童年一样过得幸福。我希望您再也不要想这些，更不要说这些，一说到这些大家都不好说话。”

“志清，你和志明尊敬他我自然看在眼里。但是，我对你爹的这份愧疚我对谁说去？这么多年来一直这样憋在心里，今天看到你伤成这样，我就想把它说出来，以此感轻我内心隐藏的罪过。”

“妈！您想反了！是你们挑起了他没有完成的责任，怎能说是你欠他的呢？至于我们，您就放心，我会尽我应该尽的义务，以后您就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志清不愿意和母亲再这样讨论下去，他换了个话题，说道：“医生说要我明天出院，我也想早点回去。生意上三个主要一点的人都待在这里，我怕家里忙不过来。我们一回去，至少唐伯和您能腾出时间来。”

“这不行，这件事必须听我的，我来安排，我要让你住到能走路才回去。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我先去找你唐伯来照顾，再去找旅店去，明天我再过来陪你。”志清还想辩解，玉英却用坚持的目光制止了他，同时向外面走去。

志清因为连日来的惊吓、劳累、疼痛、操心、造成了他极度的疲劳。现在母亲来了，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母亲一走，他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