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再续 悲喜皆因心相连

一节

方平走了近一个月了，按当时的约定，就在近些天他就该回来了，这让家里人又多了一份期盼，每天的话题里，多了对老大的牵挂。这天晚饭后，方妈、玉英、还有香儿，全都坐在堂屋里聊天，香儿换过话题，问道：“嫂子啊！四哥出去差不多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啊？”

“想必是找到大哥了。临别的时候，说好半月内没找到大哥就回来。”

“那找到了大哥又多久才能回来啊？”香儿期盼地望着玉英。

“兄弟这么多年没见过面，当然会要多聚些日子罗。香儿你没见过大哥吧？”

“她当然没见过她大哥，平儿当年都还不到两岁，也等于是没见过一样。要不是现在条件好了，能续这份情，也许就这样老死也见不着面了。”方妈内心一直藏着对大儿子的内疚。

“妈！您就好好地活着吧，大哥一定会来看你的。”玉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她希望这一家人都好好地活下去。

“有你和平儿啊！我有什么想不到的！”此时的方妈，就象掉进了蜜罐里，对玉英说的未来，深信不疑。

“妈！我把大哥找回来了。”

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三个人一齐向屋外看去。明亮的月光下，不单是方平出现在了地坪中，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背稍微有点弯曲、面色也有点偏黑的男人，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已经过世的方爹。待进到屋里仔细打量，只见他和方爹健康壮实的时候是一个模样。此时和方平并排站在一起，却宛如是两代人。

注目面前的老太太，不用再介绍，方启立即哭着跪倒在她面前，泪流满面的哭诉道：“妈！儿子不孝啊！二十多年、一去不回，这样让您惦记着，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哭罢，就要将头磕向地面。

方妈哭着接住方启的双手，颤声地诉说着她的内心：“启儿啊！是爹妈对不起你啊！才小小年纪就把你扔到那么遥远的地方，让你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养。摊上了我们这样狠心的父母，你是受苦了。”方妈一边哭一边抚摸着方启的前额。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刻着他经历的苍桑，粗黑的皮肤记载着他经历的风雨。这张脸上已经找不出八岁时离开的那个孩童的一点痕迹，有的只是当年那双不肯离去的哀怨的眼神。她捧着儿子的脸仔细地端详着，越看心里越如刀绞。母子俩哭一阵，又互相看一阵，看一阵又抱头哭一阵，久久不愿松开。宝财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了，他也躲在后面流泪。香儿早已经成了泪人，她靠在母亲身边止不住地哭泣。小孩子们见大人伤心地啼哭，他们也哭成了一片。方平和玉英相扶着站在一边，深情地注视着母亲与兄长续情之时的感人场面，感受着他们重逢后的悲喜与亲昵。整个屋子的人都在尽情地发泄，谁都没有去劝谁收起眼泪。

豆油灯跳动几下熄灭了，柔和的月光却更加清晰地照了进来。首先醒过神来的玉英朝大家喊道：“你们到月底下先站一站吧，我去把灯点燃了好来给你们做饭。宝财你来帮我，让他们好生说话去。”

方妈和三个儿女相携着出了屋。来到地坪中，大家感慨地抬头看向上天。好象老天也知人意，只见月朗星繁的天空上，正当皓月当空，银盘似的月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有几朵祥云悠悠地从月亮边经过，打过招呼后又悠悠地走了。大地在月光的晖映下一片清晰，春风吹着翠竹婆娑摇曳；如丝垂柳初发了嫩芽，她此时婷婷地立在这池塘的岸边。一阵春风吹来，恰似一少女在对镜梳头。这么温馨的夜色，这么美妙诗意，这就是人们说的最美好的团圆吧。

大家在屋里尽情地哭过了，散了一时的心气，方妈牵着方启的手走向地坪中。方平和方香各自搬把椅子给他们坐下，自己就在一边站着。

方妈面对面地仔细打量着方启的脸，问道：“启儿啊！你今年三十二了吧，八岁离开家，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年了。”

“妈！您还记得很清楚啊？我倒是不记得多大离家，只知道跟随着叔叔走了好远的路。”说到这里，声音又开始硬咽起来，他只得控制着继续说道：“又坐了好久好久的船，一天一天地总是到不了家。好不容易到了他们那里，我又数着日子期望着什么时候再回家来。谁知道一年又一年，一年望一年，望到自己大了，本来是有望回到家里来，可是叔叔说别把这一点点钱扔在路上了，早点娶一房亲、给爹妈生几个孙子才是正道。就这样，他帮我作主娶了亲，后来生了儿子……。”说到这里，方启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忍耐一会儿，接下来继续说道：“孩子越来越多，负担也越来越重。到后来，我不单没有时间，就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上了。”此时此刻，方启的眼泪和着鼻滴一起流淌着。

又这样沉默了很久，方平打破沉静告诉母亲说：“妈！大哥现在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嫂又怀了几个月了。”

“大儿子快满十四了吧，再过几年又要娶媳妇了。”方妈也满是忧心地问方启。

方启控制住了哭泣，他一边点头一边诉说道：“要不是小弟这回找过去，只怕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面对方启的诉说，方妈深深地叹息道：“父母无能害子女啊！你这辈子是我们害了你。多亏平儿和玉英替我还去一些心债。启儿啊！平儿去年盖房子的时候，给你们准备了两间房，想着要接你们回来。现在你一个人来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不想回来啊？”

“妈！我想回来，可是这么一大家子，那里又有些不值钱的东西。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归是我一点一点积赚起来的，如果扔了它们，我有些舍不得。再说人口也太多了，一下子挤到这里来，小弟这里的房子也挤不下。”

“大哥！让大侄子到这里来成家好不好？我们准备的那两间房正好给他，这样你就不用着急给他盖房成亲了。”方平说罢，满怀希望地看着方启。

“你说的好，让他到这里来成亲，以后就跟着你跑一跑买卖。”方妈连忙赞同方平的主意。

得到这样的喜讯，方启却无奈地叹息道：“他又没有读过书，怎么做得了买卖。”

“大哥，我们的生意安排几个不识字的也不难。你要是不想过来，我把生意做到你们那里去。你们那地方属于湖区，产出来的烟叶比不上我们这里的黄土烟叶。下半年我到你们最大的镇上去找个铺位，把出不了汉口的烟叶销到你们那里去。我请一个识字的管账，你儿子去帮忙，要他边干边学。你看这样行不？”

没等方启回答，方妈连忙笑着赞同道：“你安排的哪有不行的！启儿啊，你就别推辞了。平儿这两年每年都请人，到了十月十一月啊、家里吃饭的餐餐都有四五桌，谁不在他手里拿工钱。中间有一段日子就是着急没有人手，你儿子能学出师来给他帮忙，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面对母亲的劝慰，方启放开顾虑，开心地答应道：“好吧，那就托小弟的福了，有你这次给我们带去的钱，大儿子再安排学成买卖，按我们以前的条件来说，我们家就一步登天了。这样的生活是我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

“启儿啊，有平儿和玉英帮你，以后的日子不用再着急了，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近两年来，我看着平儿和玉英，只要是他们想到要办的事，他们总是能办成。周围二三十里的人都跟着赚了过年钱了。那些人把平儿都当活菩萨一样恭敬着。”

“妈！我相信您说的，看小弟的气派就是大福大贵之人。”

“方平啦，你和大哥进来吃饭吧，肚子一定早就饿了。”玉英站在大门里向这边喊话，外面的人也不用谁再做邀请，便自动地向屋里走去。

进到堂屋里的灯光下，看着这些生面孔，方启笑着向方平打听道：“小弟啊！哪一位是弟媳妇啊？”

经方启一问，方平这才记起还没有向他介绍家里人，于是挨个地指着屋里人介绍道：“这个矮一点的是玉英，高一点的是香儿，这个是香儿的丈夫宝财，那些小孩子们以后再慢慢认识去，先吃饭吧。”

兄弟俩坐到桌子边，还没有开始吃饭，便互相争着敬菜了，其它四个人则站在旁边陶醉地看着他们。方平在兄长的碗里放下几块肉，回头突然发现母亲正甜蜜地看着大儿子，他连忙起身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劝道：“妈！你坐下来陪我们吧，这么多年没在一起了，还有香儿你也来。”

经过方平的邀请和劝说，血肉相连的四个人终于坐在了一张八仙桌上。玉英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地坐到了方平的旁边。只有宝财没有坐下，他毫无意识地在各个方向游动。方平兄弟俩什么时候吃完了饭也没人意识到，只有豆油灯将要熄灭的时候，才有人提醒要加油了。在这种亲情似火的热烈气氛中，不知不觉地，天色已经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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