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演?这什么玩意儿?”
在场的四个人中,除了宇文碎,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因为之前他不慎重的发言,惹来了另外三个人的怨恨,眼下正是一副“忍受着严刑拷打的样子”。宇文碎本人被绑在椅子上,他面前站着的是莫丰北、伊莱娜和认识不久的让·法维耶,而且三个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顺便一提,刚才开口提问的是伊莱娜。
“现在可不是示弱的时候,普莉希拉小姐。”法维耶怒气冲冲地说,“就算你们之前因为另有原因,隐瞒姓名,就算他智计过人,也没有必要立刻拒绝和谈的邀约吧。我希望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宇文碎先生。或者说,应该叫继续你杜乔老师?”
“……所以啊,我说过了啊,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宇文碎真是哭笑不得,“我本就没打算与希尔达和谈,尤其是在那个女人执迷不悟的情况下。”
“我倒觉得执迷不悟的是你不是她啊。”莫丰北还在边上幸灾乐祸,煽风点火,“明明她都放出口风,准备同意你们商会与我国之间的贸易了,你为何不一口答应下来呢?这样一来,你也能回到商会中去,我国也能分得利益,法维耶先生也有机会继续展开自己的生意,不是吗?反正我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答应,除非你还有事瞒着我们。”
好你个莫丰北,我们走着瞧。宇文碎心中默默念出这句话,然后瞪了莫丰北一眼,之后将头转向伊莱娜,说:“‘路演’这个词是我想出来的,就是站在路边,对着人群说话,解释自己的想法与理念。”
伊莱娜眼珠一转,说:“就是吆喝,对吧?”
“差不多。”宇文碎点点头,“只不过这个吆喝,兜售的商品,就是自己。路演这种行为,去年在斯特林帝被列为违法,所以有很多斯特林人,来到珑国进行路演。这股风气似乎还没有广泛传播开来,加路士港似乎有几分意思。除此之外,也只有少数几个人听我说起过这个词,希尔达就是其中之一。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尽可能记住每个人说的话。而现在,就是她进行路演的大好时机。”
“太武断了。”法维耶摇摇头,走到房间的角落里,又快步走回来,五官似乎都挤到了一起,“你凭什么认为她会这么做?这么做的好处呢?理由呢?我现在是你的盟友,不过也随时都可以不是,我并不记得授予你代替我说话的权利,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成?”
“别急,我还没说完。”宇文碎试图让法维耶冷静下来,“做生意不能只图眼前小利,对不对?
希尔达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不过背后的隐患也不小啊。法维耶先生·,做生意的话,你应该比我们更在行,你能告诉我们希尔达手下的布拉迪威德商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让·法维耶还在气头上,立刻就想嘲笑一番,可是偏偏对上了宇文碎的眼神,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开始好好思考——他不能太过轻视这个珑国年轻人的判断。过了一会儿,法维耶意识到了宇文碎的担忧,说:“你在担心任人唯亲这件事情吗?”
还没等宇文碎回答,伊莱娜就说:“希尔达不是这种人,她的眼界和一般人不同,应该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越是低级的错误,越不能忽视啊。”莫丰北左手托着下巴,踱来踱去,“其实,我有同样的感觉。现在我接手坦奎科领的事务没多久,已经在有意的排挤一些人。这些人大多势力不明,即使有些本事,也不能将他们留在身边。仔细想想的话,我和阿尔辛身边基本都是熟识,新面孔实在是不放心。”
“你们的情况有所不同,毕竟是政府。”宇文碎说,“可布拉迪威德商会可不是政府,其中的人不该全都是希尔达的朋友。这间商会未来还有可能发展为公司,而到了那时,如果希尔达依旧抱有现在的想法,后果是很可怕的。一个人如果独立思考太久,就会变得傲慢、善妒、刚愎自用。而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宇文碎所言着实在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让·法维耶苦笑着说:“区区一个黄毛小子,居然知道这么多狗屁道理。”一边说着,一边为宇文碎松绑,扶他站起来之后又补了一句:“说老实话,你其实是个精灵,已经有几百岁了吧?”
“开什么玩笑。”宇文碎笑着说,“我可不想叼着烟斗,躺在摇椅上,对着夕阳捋胡子。”
可这时,伊莱娜一把抓住了宇文碎的领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说:“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希尔达?说不定她会就此改正,说不定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啊!”
“……没用的,连爱德华都劝不了的事情,我怎么劝啊。”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些事情不用尝试。”
宇文碎说得不错。确实,现在的希尔达什么都听不进去。在他们为了宇文岁拒绝邀约的事情争论不休之时,另一边的希尔达一门心思扑在矿坑重建上。爱德华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多数时候都被派往矿坑,监督修复工作。很明显,希尔达在躲着他。直到第三天,小里奥·莱昂纳多大主教出现在她面前,爱德华才有机会坐下来,和希尔达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为什么执着于伊莱娜呢?我觉得你放他们两个离开,也是件好事。”爱德华说。
“这不可能,伊莱娜在我的计划中还占有一席之地。”希尔达正在写自己的演讲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那个珑国人的到来是个意外,现在剔除这个变数也好。”
“……虽然你一直不肯说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过我大概能猜到。”爱德华闭上眼睛,沉吟几秒,之后睁开双眼,视线射向天花板,继续开口说,“可你真的以为,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有你认识的人就可以了吗?”
“如果你们不在我身边,又怎么保证最后成功的人是我呢?”希尔达说,“你也好,伊莱娜也好,露也好,墨菲斯也好,都是这个国家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聚集了你们所有人依旧不能想那个目标接近一点的话,这个国家还不如毁在我手里。”
爱德华站起身,走到希尔达面前,双手拍在桌子上,说:“你就一定要当这个国家的铁血领袖不成吗?”
“对,你有什么意见吗?”
两人对视良久,一言不发。爱德华眼中流火,希尔达面若冰霜,两种愤怒互不相让。最终败下阵来的,是爱德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了这间临时准备的办公室,留下希尔达一个人面对冷清的烛光。蓦然间,希尔达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年近不惑,而自己所有的朋友,都消失不见。窗外也不是漆黑一片的夜空,而是黑压压的人群,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两处景象都令自己感到窒息。
直到凌晨,希尔达的那篇演讲稿都没能再多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