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不打算再一次加入商会吗，碎？现在的话，我可以无视你之前所做的决定，甚至，还能考虑接受你的建议，和莫先生谈谈生意上的事情。”

在恩尼克气愤地离开之后，希尔达让路德维希和墨菲斯跟在后面，以防不测。自己和爱德华留下来，看着屋子里面剩下的人，一言不发。爱德华看上去并不知道希尔达的计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和希尔达保持距离，并且游离于话题之外，面无表情。而现在，在希尔达对宇文碎发出“邀请”之时，爱德华默默地跳进了地坑。希尔达背对着他，眼中，忧郁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她对宇文碎说出了上面那一番话。

“‘就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至少好好解释一下吧。”宇文碎并不生气，沉着应对。

“简单地说……”

“说得复杂点也没关系，我现在不想听到事情的大概，而是全貌。”

希尔达的眉毛一挑，说：“……你应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珑国人，我现在可是在给予你‘宽恕’，而不是‘赏赐’。”

宇文碎微微一笑，解下腰间的横刀，扔到希尔达脚边，说：“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那还是省省吧，双方各退一步，不要摆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我不需要你的宽恕，我的选择没有错，伊莱娜的选择也没有错，有错的是你啊，希尔达·冯·格洛利亚。”

“……那你问吧。”希尔达的眼神暗了一分，类似的神情，曾同样出现在数天前的这里，那时的她刚刚得知宇文碎和伊莱娜投靠了林特帝国，“只要不是太无聊的问题，我都会如实相告。”

“看来，你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算好了，准备借刀杀人。”宇文碎直言不讳，说出心中的猜测，“你们打算借恩尼克之手，除去教会插手西奥芬海默的借口。刚才的爆炸声中，有一个应该是来自矿坑的，所谓的‘圣遗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而你，只需要动用蒸汽机关，就能重新开凿矿坑，损失并不大，对吗？”

希尔达点点头，不露喜怒之色，说：“接着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吧。

“现在的商会，你认为还在吗？”

“当然在，只要人在，商会就在。”

“也就是说，你想要的商会，只是在你的熟人掌控下的，一个便利的机构吗？”

希尔达一时语塞，下意识地忍住了脱口而出的“不对”，宇文碎的问题，意外地符合她的不安，可希尔达并不愿意承认。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宇文碎见到希尔达如此反应，心中不禁暗暗说“果然如此”，而且百味掺杂，却也只能狠下心来，说出下一个问题：

“那么，下一个问题。”宇文碎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了许多，变得像知心朋友一般，“爱德华知道你的决定吗？”

又一次，希尔达未能立刻回答。良久，才吐出三个字来：“不知道。”

“你有自信他不会伤心离去？”宇文碎问，“这是我的问题，我替另一个人再问你一句：‘还是说，你有自信他会伤心离去？’”

希尔达神色大惊。自从宇文碎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慌张的神色，仿佛一个打碎了妈妈珠宝的小姑娘，完全不敢想象等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什么结局。

“……两个，我都没有。”希尔达说。

“那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而且，会很快。”宇文碎下了结论，“这好像是我少数占到上风的几次辩驳，恐怕这就是随后一次了。再见了，格洛利亚会长。”

说完这句话之后，莫丰北率先迈开步子，走向出口，宇文碎紧随其后，之后是安娜和亨特。

“那你说说看，我们会在哪里再次见面？”当莫丰北已经摸到大门把手的时候，宇文碎听到希尔达的话语从背后远远传来。

“我想，应该是选举大会上吧。”宇文碎说。

两天后，希尔达认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西奥芬海默饭的两个谷地都已经确认，成为联邦的一个市，布拉迪威德商会的开矿权得到保证，被炸毁的矿坑正在被重建，两块谷地之间的隧道也被拓宽，逃难的居民也开始返回——实际上，人生地不熟的异种族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布拉迪威德商会的牌匾再一次挂了起来，破烂不堪的商会大厅没有被废弃，目前正在爱德华的领导下进行修缮工作。

“你真的认为，能将那两个人拉回来吗？”爱德华曾向希尔达问。

“我只需要伊莱娜，她是不可或缺的。”希尔达说，“至于那个珑国人，我并不认为他有多重要。既然有我作为智囊，他的位置就不是必要的。”

可就在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西奥芬海默。

“既然西奥芬海默被认为是联邦的一部分，那我要求进行选举，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格洛利亚小姐？”大腹便便的莱昂纳多大主教笑眯眯地说，“这可是完全符合联邦宪法，遵循商业精神的要求。”

“……在这之前，为什么您会到这里来？请先回答这个问题。”希尔达说。

“当然是为了广大信徒的福祉，格洛利亚小姐。”大主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必须保证信徒不会受到冠以‘商业’之名的欺凌。”

希尔达首先冒出的情感，就是愤怒：没想到宇文碎竟然无耻到和教会勾结。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一个珑国人，会和联邦如此过不去。但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开始筹措选举事宜。而这时，希尔达猜意识到自己的不利之处——带领异种族开辟家园的人，并非自己，而是那个这几天来销声匿迹的对手，那个用花言巧语欺骗她朋友的男人，那个诡计多端不择手段的珑国骗子。

“我们走着瞧吧，宇文碎。”希尔达一边写着告示，一边喃喃自语道，“你会后悔来到我的国家。”

可心浮气躁的人怎么能笑到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