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机关？”宇文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联邦公学里面的一位教授发明的，让你们见识一下。”

雅克扔下这句话，一个人跑到停放那台机械的地方，钻了进去，宇文碎等人连忙跟上。只见大型机械缓缓启动，移动到树精避难所的入口处，然后从里面探出头来，问：“碎，那块煤是在哪儿发现的？”

“里面，他们说在很深的地方·，接近山脚，而且这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宇文碎说。

“这东西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挪过来的。”雅克跳出来，说，“叫人下去在采一些煤上来，不够的话就用砍树，收集些积雪过来。我拿点儿东西。”

宇文碎本来已经盘算好，分配人手，每天定时将煤矿附近的水舀出来，可这是个无比庞大的计划，仅凭人力是很难达到的。反过来推算的话，希尔达正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才将这东西运过来的。做出如上猜测之后，宇文碎立刻召集人手，本人也亲自上阵，尽可能地多运一些煤出来。大概一小时之后，宇文碎看见雅克拿着一堆东西，向这边跑过来，走进一看，发现是长长的软水管。

“你竟然带着这玩意儿？”宇文碎惊讶地问道。

“帐……帐篷。”这东西并不轻巧，累得雅克气喘吁吁的，“……我的帐篷……是用水管……拼起来的……”

“蒸汽机关是用来抽水的吧，那我们最好尽快开工。”宇文碎拿起水管端详一番之后，又扔到地面上，“我估计她快来了。”

两天后，煤矿的实际位置被探清，原本关押在避难所中的树精转移到地面上来，看管在一栋废弃的大木屋中。原本的避难所被废弃掉相当大的一部分，改造成运输煤的矿井。好在那里本来就是依靠树木撑起来的空间，树精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改建的工作。蒸汽机关停靠在山脚下的位置，在煤矿的斜上方，长长的水管深入地下。随着第一锹煤的填入，蒸汽机关发出轰鸣之声，开始运转起来。顺便一提，之前清雪的时候，实际上是依靠齿轮结构在运转，带动齿轮的，是雅克勤劳的双脚。

又过了一周，矿井内的积水基本上被排空。正在此时，宇文碎一直等候着的客人，来到了西奥芬海默。

“好久不见了，杜乔。”希尔达穿着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站在宇文碎面前，明明看上去十分臃肿，但无论是动物毛皮还是点缀在衣服前襟上的金色纽扣，都与她英姿飒爽的气度非常相称，“看这里的样子，你干得不错啊。”

“承蒙夸奖，会长小姐。”

“不，现在你得称呼我为‘会长女士’才行。”一边说着，希尔达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希尔达，你……”宇文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夫——”希尔达大方地一摊手，推出一直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的男人，“——爱德华·宾·冯·格洛利亚勋爵。”

“你，你好，瓦尔蒂尼先生。”这人正是爱德华，灰褐色的外套紧紧地裹在他身上，活像一颗大树，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没有一丁点儿开心的样子，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可以的话，我能直接叫你杜乔吗？”

“可，可以啊，哈哈。”宇文碎干笑两声，两人尴尬地握手，趁机拉近距离。宇文碎趁机低声问：“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里所有人都认识爱德华吧，还用制作什么假身份吗？”

“说来话长，还和教会有关。”爱德华叹了一口气，“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教会找麻烦？”

“怎么了？”

“最近突然冒出个神父，说我‘品行不端’‘难以成为联邦女子之典范’。”希尔达说，“如果我不结婚的话，他们就会要求联邦法院，制止布拉迪威德商会的一切行动，所以我就找了个方便的男人。”

“……我竟然……是个‘方便的男人’……你说两句真心话就会死是不是啊？”爱德华此时真是哭笑不得。

“我刚才说的可是真心实意啊，老公。”希尔达装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特别是‘方便的男人’这几个字。”

之后想，宇文碎带着希尔达和一脸苦闷的爱德华参观了西奥芬海默的现状。由于两人是坐飞龙过来，没有经过长途跋涉，因此格外有精神。两人乘坐的飞龙，此刻正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龙巢中休息。而在四处参观的路上，宇文碎没少感受到刺人的视线，多数都是奔着爱德华而去。毕竟，说得直白一点，他就是依靠“屠杀树精”才有了“孤军”这么个名号。大致走了一遍之后，希尔达在宇文碎的陪伴下进入矿坑内，考察煤炭的质量与数量。

矿坑内的工作，每天都有轮值的负责人，恰好今天是伊莱娜。她的个性很受树精欢迎，无论男女，因此是不是就有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宇文碎等人在距离开采地点还有百米远的时候，就将她们大嗓门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伊娜，你和杜乔老师，到底什么关系啊？”说话的是个女的，究竟是树精还是翼人，就不知道了。

“就……就是……普通的关系啊。”

“别逗了，看上去可不像。就你那小眼神儿，都恨不得一见面就飞到人家身上去了。”

“哪……哪有啊。”过了半晌，伊莱娜又问，“……很明显吗？”

“连我都看出来了。”这次说话的是是个男人，声音成熟稳重，伴随着铁镐敲打的声音，“小姑娘，劝你一句，这种事儿总得有一个主动的，要不然……”

宇文碎是在听不下去了，希尔达和爱德华的视线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清了清嗓，朗声道：“会长女士，这边是采矿作业的现场。”

至于伊莱娜之后的慌乱，和随之闹出来的笑话，就让我们一笔带过吧。傍晚，希尔达、爱德华、宇文碎、伊莱娜等人共进晚餐。地点在新建好的一栋泥瓦房里，这里即将成为西奥芬海默的市政厅。席间，朵儿玛作为西奥芬海默树精的临时代理市长，与希尔达初次见面，两人相谈甚欢。朵儿玛曾数次将视线投向希尔达手上的戒指，但最终，没有提出与此相关的问题。

晚饭之后，众人围坐在桌旁，开始商量正事。

“我代表布拉迪威德商会，向西奥芬海默代理市长提出贸易申请。”希尔达说，“希望西奥芬海默以低于市场行情百分之五十的价格，将煤炭出售给本商会名下的双城钢铁，以及威尔第矿业公司，本商会将在煤炭开采、利用等方面向西奥芬海默提供援助，并免费建立空中商路，相关基础建设成本由本商会承担。”

这时，突然闯入一些不速之客，为首一人说：“我不同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安娜。从她现在的狼狈样子来看，应该是刚刚脱离看管不久。而她身边的这些人，来头可不小。他们清一色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袍，男性一律戴着帽子，女性一律戴着头巾，每人身上都有金色的项链，坠子是一个方形的金属块，上面的图案是一本打开的书。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过这些人的名号——他们是审判骑士团，教会最锋利、最恶毒、最猖狂的爪牙。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杜乔先生。”

宇文碎刚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这个声音，将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从宇文碎的脑海中唤醒。一个住着手杖的人，慢慢从安娜背后走出来。他只有一条左腿，右腿齐膝以下都成了木桩，说话的时候只有右半边脸有反应，因此听起来含糊不清，眼神阴森可怖。

“安娜·默克尔，经由教会洗礼、委派。将成为‘教会都市’西奥芬海默的第一任大主教，兼任市长。”亨特神父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