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这下可麻烦了。”宇文碎说。

“你说这话合适吗？”路德维希白了他一眼。

“没关系的，况且……”易罗恩解下身上的衣服，罩在维吉尼亚身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也觉得事情不太妙。”

因为教皇拉吉奥二十五世的那令人厌恶的行径，被路德维希当场击毙。他的尸体就躺在维吉尼亚旁边，双眼瞪得大大的，毫无生气。，眉心处的那个血窟窿仿佛第三只眼睛，正在审视自己灵魂深处的罪孽。保护他的两个翼人射手一时间还没有断气，一个被易罗恩的盾牌砸得头破血流，一个被划开侧腹疼得满地打滚。

为什么三个人会觉得事情不太妙呢？

因为他们忘记了和一个小姑娘的约定。

“这可怎么办？”路德维希搔弄着自己彩虹色的头发，“虽然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我总觉得放心不下啊。”

“真奇怪，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宇文碎叹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体，“总不能期待这混账东西突然活过来冲我们哈哈大笑吧。”

易罗恩没有参与到对话中，而是扶着有气无力的维吉尼亚，两人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去了。两人流出眼泪都觉得浪费时间，任凭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十指紧扣，耳鬓厮磨，低声倾诉十余年无法传达的爱意与悔恨。其余的异种族也各自找到自己的爱侣，有的相拥而泣，有的相顾无言。

“总之还是先回去接她过来吧，至少这件事不能再反悔了。”宇文碎站起来，准备离开大圣堂，反悔易罗恩的铁匠铺。

但他一回身，却发现话语中提及的小女孩——嘉儿——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手抱在胸前，面有愠色。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人类？”嘉儿说，“不是说要让我向教皇圣下问个清楚吗？那这是怎么回事？”她伸出手指指着教皇的尸首，说：“难不成你从翼人教会的圣书里面找到了起死回生的魔法吗？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动手？”

宇文碎被突如其来的抢白逼得说不出话，路德维希到时看出了一些端倪——原本坚信教义正确，尊敬教皇的嘉儿，在接连的真相面前，竟然如此冷静，想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嘉儿自己想清楚了什么东西。

迄今为止，她的言行举止，让人难以相信她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路德维希说：“嘉儿，你认识这个翼人吗？”

“教皇拉吉奥二十五世，他应该就是真货吧。”嘉儿平静地说，“之前在屋子的时候，见过这个人，现在躺在这里，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就很贵重，那他就只能是教皇圣下了吧。”

宇文碎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等我去接你吗？”

“等你？”嘉儿似乎对这件事非常生气，沙哑的声音难得地尖细起来，“人类，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即使你们都跑出去了，那些翼人就会放过那间屋子吗？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从哪里跑出来的，要是我像你一样蠢，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跑去和圣导师见面了。”

宇文碎哑口无言，万分惭愧，尴尬地笑了两声，忍受了路德维希的白眼。

“说起来，你们不去和那个人会合，没问题吗？”嘉儿问道。

“主要是，我们就算过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啊，对手可是……”

宇文碎话刚说到一半，发现路德维希神不知鬼不觉地，用红莲铳的枪托砸了一下他的后腰，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即使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只是隐约有种预感——露在提醒我这件事。然后路德维希接过话头，说：“多谢你的提醒，我们这就过去找他，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没问题的吧？”

“别小看我，人类。”嘉儿突然笑了起来，非不清那是令人难过的坚强，还是令人安心的从容，“我可能是唯一冷静的翼人了，圣导师会指引我的。”

之后，路德维希拉着宇文碎离开了大圣堂，而宇文碎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去找拉吉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的对手可是另一头龙，我们两个去了只能拖后腿啊。”宇文碎质问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放开宇文碎的胳膊，长叹一口气，说：“也就只有那个脑袋里都是肌肉的笨蛋才会和你相处愉快了。”

“啊？你说什么？”

“先不管那个。”路德维希将红莲铳背好，“你就不会看看气氛吗？那孩子明摆着想一个人待着啊。”

“你会放任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待在满是尸体和陌生人的教堂里？”

“嘉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孩子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过后，打破沉默的是宇文碎，他说：

“反正都出来了，那就去看看龙和龙之间是怎么打架的吧。不过，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很简单啊。”路德维希胸有成竹地说，“哪儿的动静最大，那条龙一定就在那儿吧。”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吗？”

“不就在……”

话说到一半，路德维希终于发现宇文碎话中隐藏的意思：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出现任何巨大的响动，能让人联系到龙的身上去。她看向宇文碎，发现对方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涨红了脸，说：“你……早就想到了？”

“是啊，可是我也考虑到，路德维希·刘女士应该比我聪明不少，所以想到过这个问题呢。那她既然带我出来，肯定就已经想到了，我所想不到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有时间挖苦我还不好好找找解决办法啊！”

之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没人开口，两人不约而同地迈步，向山脚下走去。是为了寻找拉吉奥的踪影吗？恐怕不是。他们只是想，离开这片自己亲手造成的尸山血海而已。这些翼人也有家人，也有朋友，而两人在下山途中，感受到的视线，就来自那些恐惧着、怨恨着他们的，躲在家中偷偷看着他俩流泪的翼人吧。

快到山脚的时候，宇文碎开口了：“露，刚才说到嘉儿的事儿，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有点想家了吧。”路德维希迟疑了很久，才给出这样的答案，“那，你呢？”

“妈的，我也是。”

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眼，让他们两个不敢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