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赫尔提·阿巴杰斯最近几天睡得很安稳，可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在梦中，他顺利成为林特帝国的大领主，权倾朝野，富甲一方。他的身边每天都围绕着数不尽的女人，每天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可他总能感觉到三个人的视线，分别来自他父母和伊莱娜。这个梦很奇怪，算不上梦魇，却令他很不安。

难道是计划的顺利进行，让我开始疑神疑鬼了吗？连着三天，每当自己醒过来，他都会在心中问这样一个问题。

“来人！”赫尔提大喊一声，两位女仆应声而入，躬身行礼。

“你，去叫沃尔特过来，而你，去把里瓦尔叫过来。”说完，赫尔提一抬手，想让两个佣人下去办事，但又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又吩咐了一句，“告诉厨房，今天不用准备早餐。”

赫尔提非常喜欢贵族式的生活，但有一件事情，他无法接受：受人服侍穿衣。多年的商旅，让他对“靠近自己的女人”不敢掉以轻心，除非男人和女人都赤身裸体，那样他自然可以放心。赫尔提脱掉丝质睡袍，换上外出用的衣服。前天，卢文特老宅中的烟土工坊被人一把火烧成一片白地，查到现在也没个头绪。刚加到消息的时候，赫尔提最先想到的是，这会不会只是一个警告，而实际上，自己的全盘计划已经被人看透，准备一举摧毁。

可接下来的两天，不仅风平浪静，而且计划进展顺利。

昨天晚上，终于有人抛售了大量的公爵夫人花，赫尔提得以趁势降价，而且正如他和布利斯隆大公密谋的一样想，布利斯隆银行大量亏损，再加上他故意放出的消息——“如果不趁现在取钱的话，银行倒闭之后就没办法补偿你们了”，煽动众多在期货交易中亏损的市民前往银行提款，而赫尔提现在要做的，就是带上一票人，前去布利斯隆银行，取出自己的十万枚金币——对方当然无法付款，赫尔提只要借机发作，就会挑起联邦与林特帝国之间的战争。

当然，这场战争早就被安排好了，作战的双方是布利斯隆大公的军队，和恩尼克·芬格斯统辖的联邦东集团军，战场位于林特帝国境内的坦奎科领，布利斯隆大公将收获坦奎科领一半的领土，赫尔提将成为新的坦奎科大公，而恩尼克将获得战争的“胜利”，一举登上联邦总司令的宝座。

赫尔提在出门之前，把自己将来的美好蓝图重新画了一遍，嘴角不禁微微扬起。整理好仪容的他，走到宅院的大门口，有两个人在那里等候。左手边的那人身材修长，体型瘦削，穿着整齐，站得笔直的双腿和紧握的双手有些神经质；右手边的人则矮上一头，略微发福，头顶是亚麻色的短发，在颈后右耳侧却梳着三根小辫子，这是林特的风俗。左边这人是沃尔特·劳伦斯，赫尔提的心腹，卢文特市议会的议员；另一人是里瓦尔·金，来自林特的奴隶贩子，算是赫尔提的小徒弟。

“走，去银行。”赫尔提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说。赫尔提走在最前面，虽然身材臃肿却步履轻盈，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而在前往银行的途中，赫尔提看见了自己远道而来的盟友——现任布利斯隆大公，勃艮第·布拉德雷。他身材魁梧，体格健硕，手中握着手杖，身上披着一块上等的毛皮，与大腹便便的赫尔提形成鲜明的对比。赫尔提·阿巴杰斯身上有一股铜臭，而勃艮第·布拉德雷则散发着一种血腥的气息。

“您是来见证我们的胜利吗？”赫尔提问。

“不。”勃艮第笑着回答道，“我只是来预定一桌酒席，过几天就到了开庆功宴的时候了。”

勃艮第加入了赫尔提的队伍，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到达银行门口之后，行长拉法斯·布拉德雷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两个，带领他们穿过拥堵在门口的人群，来到银行内的接待大厅。赫尔提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按理来说，这一次只是走个形式，表演给那群市民看，实际上该做什么，拉法斯应该早就清楚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把他们请到银行内呢？赫尔提向勃艮第望了一眼，发现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且面有愠色。

“不知道两位今天大驾光临，是需要办什么业务吗？”拉法斯就像接待普通的客户一样，询问赫尔提与勃艮第的意图。

难道，在这里还要演戏吗？赫尔提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但他还是开口说出早就商量好的台词：“我要取出我所有的存款，尽快。”

接下来，拉法斯就会回答“不好意思，本行现在经营有些困难……”，然后赫尔提就会大发雷霆，这一出戏算是结束。为了让这一幕更加合情合理，也为了帮助勃艮第削弱他弟弟的实力，赫尔提还特意设计了期货市场这个“局”，顺利地让布利斯隆银行产生实质上的亏损。计划之初，为拉法斯准备的台词是谎言，而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

可拉法斯嘴里说出的话，与“现实”并不相符。

“……好的，赫尔提先生。”拉法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放开嗓门，说出令他们大失所望的话，仿佛在宣示他们计划的脱轨，“鉴于您的存款数目巨大，我们会在明天替您准备好，本行现在事务繁忙，可能没有办法给您提供全部的现金，你能接受将一部分金币转化为票据吗？”

“……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拉法斯行长？”赫尔提压着怒气，这要是在几年前，不知道会喷出多少句粗话来，“我要我的存款，十万金币，一个字儿都不能少，你听明白了吗？”

“好的，那么请您明天来本行，我们会……”

赫尔提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而是带着里瓦尔和沃尔特扬长而去，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背后传来兄弟两人争吵的声音。

“市长，现在怎么办？”问出这句话的是里瓦尔，“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暂停计划了？如果师出无名的话，恩尼克将军不会派出他的军队啊。”

“不用担心，那两兄弟一直不和，作对是很正常的。”赫尔提依旧对计划本身抱有信心，“拉法斯虽然任意妄为，却不敢真的忤逆他哥哥，要是没有勃艮第的庇护，就不会有那家银行的今天。”

只要拉法斯没有靠山。赫尔提在心中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