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凌非才感觉到压力一轻,微微抬眼望去,原来是周元收回了视线,转身背对着她了。
“谨妃深明大义,能知晓燕朝的立国根本,朕很是欣慰。”周元的口气恢复了平静,或许是凌非言词中的归顺之意顺了他的心,“至于那些下人,谨妃既然开口为他们求情,是否能肯定他们每一人均与此事毫无牵连,并为此担保?”
其实凌非原本就不认为周元会因为她的求情而放过这些下人,只希望在最后定夺的时刻,能留有一分余地,她作为他们的旧主,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可是她却没料到,周元居然反问与她。想起芜琴在逸云宫中蛰伏许久她一丝都没有察觉,平日里她更是不过问下人的所作所为,假使其中真有某人与芜琴有所勾结或是牵连,她又怎么可能知晓呢!
凌非不由语塞,答不上话来。
周元冷笑:“谨妃为人处事如此思虑欠周,也难怪刺客躲藏与逸云宫中许久也未有察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谨妃若想领会圣人之言,当从己身做起。朕不会容得任何污点藏匿在内庭,涉案之人,朕自会安排官员一一查问,秉公论处;袁芜琴谋逆行刺,罪连亲族,亦乃她一意孤行所致;至于其余下人,经查实后无论是否有罪,都无资格继续在宫中留用!谨妃既然有此一问,朕也言尽于此,日后朕不想再听到此类言谈。”
说完,周元大步地走了,剩的凌非一人留在原地发呆,痛心而有无奈的接受了事实,也暗恼周元的挖苦讽刺,又听周元声音从略远的地方飘来:“绯祥,你要记得,你已是朕的女人,朕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你只能遵从不能怀疑。”
前一刻还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的凌非,闻言身板都挺直了,瞪大双眼、咬牙切齿,拳头死死的攥紧了,只觉得心头的怒火砰然迸发。她凌非虽然从来都只是个不起眼默默无闻的存在,但也从来都不会属于任何人的括号之内,哪怕他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也好!
可是,看着身边绕行而过、拘谨小心的周元随侍,凌非的心很快又冰冷了下去。她不过是个亡国帝姬,是周元手中的傀儡,她一味的退缩忍让,被人轻视也是自然,更何况作为皇帝、君临天下的周元。周元的言语虽然刻薄的挖苦,可是说的却也是事实,在鱼龙混杂的**,她连身边的人都看管不好,又何来平安度日,更别提谋划出逃大计了!
回到云深殿里,她屏退了除了张氏之外的所有人。
张氏面带忧色的想询问凌非与皇帝发生了怎样的争执,闹的如此不欢而散,可凌非却抢先问了:“张嬷嬷,如今咱们逸云宫里,剩下的婢子内侍都有几人?分别有哪些?”
张氏不明凌非的意图,但还是一一答了。张氏一边罗列,凌非一边认真的听了,并随时问上几句。除了张氏外,凌非可以信赖的也就是白露和银烛了,她们的衷心以及能力也获得了张氏的认可,若是有重要的事情可以放心交与她们处理。至于秋绾,心思倒浅,虽她的出身于皇后有关,但无论是她的性格也好、平日里行事也罢,基本都能肯定她并非皇后的布下的棋子,因此,虽然她不得大用,但平日里处理些逸云宫明面上的琐事还是可用的。
对于及春,凌非依然拿她无法,还是只能任她我行我素,只是南薇近日渐渐与及春走的远了,倒是凌非这个谨妃的位置坐的稳了,自然而然也让这些下人把胡乱的心思收了大半,眼里有了凌非这个主子,甚至偶尔南薇还会主动的与银烛、白露抱怨及春的所作所为,甚至谈到及春以往的一些行为表现,大有谄媚讨好之意,变着法子想重得凌非这边的信任。凌非与张氏商量了一下,既然及春无法管束,索性让南薇继续与及春来往,平日里反馈一些动静,别出了意外的乱子也就是了;至于将来如何把她给打法出去,还需要静候时机,不过这个时机,已经从原来凌非默认定义逐渐的转变了。
此外,就只剩了年幼打杂艳儿以及使粗的婢子阿兰、玉枝、梅姑,她们不是性子沉默不善言语的,就是当年凌朝遗留下来没能出宫的年岁较大的宫婢,因此才与芜琴、菀琴鲜少往来,没被牵连。
至于内侍,张氏其实已经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观察连信、连喜,确信了这两人与宫内的势力毫无牵连,人也还算灵光,凌非需用人,张氏自然赞同他俩了。不过,当说到小青子时,张氏与凌非的意见就有一些分歧了,张氏对于小青子有可能是周元安排的心有芥蒂,但凌非除开对周元本身脾性的反感外,考虑到近日周元的所作所为,就算出了芜琴行刺一事,周元也没有对她这个谨妃有所动作,甚至再次驾临逸云宫;她冷静下来思及前后,便渐渐明白,周元这一回的到来,对于她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帮助、保护,无疑让她在行刺事件中撇清了干系,不管周元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周元利用了她这个前朝帝姬,那么,让她也利用周元一回,又有什么不可呢!如果小青子真是周元安排的,那么至少目前来说,对她利大于弊。
凌非只是稍点出了几点关键所在,张氏很快意识到了,有些讪讪道:“奴婢真是老了,人也迟钝了,好在殿下提点着,否则奴婢可真是要误事了!”
但就算如此,用小青子也是用的勉强,因为其余的几个小黄门都是洒扫上的了,比如连顺,还有后来进来的四安——安良、安吉、安仁、安海,年纪都也小,不过十岁出头罢了,没有历练过根本不可能得用。
如今算起,也就剩这些下人了,凌非低叹的同时,却也对张氏道:“张嬷嬷,过去是我错了;总以为让他们随意自在便是了,谁想反而害了他们。往后,既然咱们这里人少了,该做的、不该做的,该遵守的,也都要有个规矩了,不能再到了出事,追悔莫及了。特别是往后如果又来了新人,该做的规矩都要做了,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该逃懒,凡是该知会的便知会我一声,可要更加给你添麻烦了。”
张氏边听边点头,眼眶有些润湿,低声的轻唤:“殿下……帝姬……”她的眼神又有些遥远,好似看到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