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在返回的路上,也没有心情再欣赏风景了,她虽然还在不停的四处打量,但总怀疑这边那边是否可以藏下另一条暗道。她避开了棠曦与连顺行去的方向,虽然她对他们说不上反感,但被人在背后议论的感觉还是很不好的。
不过,凌非独自游园一事,张氏并未得知,因为直到傍晚时分,张氏才带着晚膳来到了云深殿。在园子里来回找了几圈也没瞧见凌非、惶惶不安的棠曦,到是比张氏先一步返回了云深殿,见到凌非早已在云深殿里独自出神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忍不住腹诽了几句,只是凌非根本没心思注意她。
张氏来时,跟随的还有秋绾,与张氏一起给凌非布了菜。
凌非起先也没注意,而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试着从张氏那边对逸云宫的暗道了解一二。她并没有打算把张章的事情说出来,倒不是怕张氏会泄密或者反感张章,只是不想让张氏忧心罢了。
等到她坐到了桌边,才吓了一跳,那张黑漆嵌螺钿大桌上布了整整十二道菜色,而且几乎全是清一色的肉类。
张氏见凌非面色不佳,连忙歉意的说道:“殿下,今儿收拾了膳房时候也不早了,用了秋绾领回的材料,也只能做些这样简单的菜式了。等明儿开始,奴婢就细细给殿下做爱吃的吃食。”
凌非摇了摇头:“张嬷嬷,你误会了。在宫外的时候,常吃些菜蔬、野菜,倒也清爽,别有一番滋味;是以习惯了,反而不喜宫里的大鱼大肉,瞧着就腻味了。而且,我一人用膳,也不需要那么多的菜品,往后每餐有三两道也就足以了,其中只需一荤腥便可。”
张氏显然有些意外:“殿下,这菜蔬是贫民才用的;且你平日里用的就少,再食那些个没油水的,岂不是要亏了身子?在宫外那阵子,也是没有办法,眼下虽不及原先了,可这几个肉菜也不算什么;你是帝姬,这些都是定制,用不了没关系,赏给下人也算是给他们添菜了。”
“张嬷嬷,虽说咱们确实不愁吃穿,可是这一路下来,眼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甚至连易子而食的事情都时有发生。百姓何以如此凄苦,皇兄当政之时又为何国库空虚,除去战乱与逆贼的野心外,也是凌氏几代先皇穷奢极欲、耗尽民脂民膏积弊而成的呀!想起这些,我等又如何能够继续安于享受、奢靡浪费呢?”凌非并没有试图以饮食清淡养身来说服张氏,毕竟古人还是以肉食为贵。她索性就地取材,搬出了这一番的大道理来,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凌非对于凌氏皇朝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这一席话直说的张氏神色凛然,丝毫没有怀疑凌非口味转变的理由,反而对这个主子更是钦佩不已了。
不过,张氏还是不愿凌非委屈了自己,两方妥协下,把每顿的菜色定在了五道左右。
说完了这些,凌非才开始用膳,用膳期间,她就几乎不再与张氏言谈了,而且她不喜有人在边上服侍,只是自己挑拣适口的菜肴下筷。所谓食不语,寝不言,对于健康也是很有道理的。
餐后,凌非漱了口,净了手,用茶时,才听张氏再次开口道:“殿下,秋绾前些时候出宫,带了连信连喜两小子,他们打听了点儿消息。”
凌非听棠曦与连顺也提到过这回事,便看了秋绾一眼,让秋绾近前来说话。
秋绾的神色有些黯淡。原来,那些被带走的宫人,皇后连瞧都没有瞧上一眼,就都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再无任何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有人说,他们都被送出宫遣散回原籍了,可是,其中并非全是宫女,还有几个宦官,出了宫,他们又有何活路呢?当然,每个听说的人都会在心中有另一个更不好的念头,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罢了。
凌非想起棠曦原本还十分羡慕这些离开逸云宫的宫人,不知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又会作何感想呢?
晚膳后,也没有电视电脑网络,无所事事的凌非正好有充裕的闲暇时间散步消化,带着张氏在云深殿前随便走走,便把棠曦、连顺这些婢子内侍的想法与张氏大致说了一下,却也没有点名,只道:“原本总有些人觉得在逸云宫当差是埋没了,又很羡慕有机会离开逸云宫的人,甚至还有想让及春帮衬着能去贵妃那儿的;如今这消息传回来,只怕这些人都心有余悸了,正好利用这点,收收他们的心,也好让他们在逸云宫里安分着点儿。这么一来,仅仅及春一人,孤掌难鸣,也就翻不起浪来了。”
张氏重重的点了点头:“殿下说的在理。奴婢过会就去办了。”
“至于平时的打赏,不妨也可以厚一些;还有月钱,就把及春私扣的,变个名头贴补给他们吧。手里有了实在的,这人心才能安定。”凌非补充道。
张氏一一的应了。
她们又说了几句闲话,凌非不动声色的注意了周围,确定没有他人在场、以及没有适合藏人的地方,才压低了声音问张氏:“张嬷嬷,当初逸云宫建造时,你可见过图纸?皇宫内可有备案?”
张氏有些不解,迷惘的摇了摇头,答道:“殿下,当年这些大都是你亲自督办的,奴婢也不懂这些,见过也不记得了;至于是否备案,奴婢就不知了。殿下,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逸云宫里可有什么不妥吗?”
看来张氏对此一无所知,凌非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只是今日在前面园子里走了一圈,有一块颇大的空地着实奇怪。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可总觉得那里曾有过什么。”
这显然只是凌非的借口,不过张氏并没有深想,便回道:“殿下,那边原先是座堆山,山上奇石林立,又便栽奇花异草,在高处建有玲珑亭,与下方池子小玲珑亭的遥遥相对。在那儿,可以俯瞰到整个儿逸云宫,殿下也总喜欢在亭里眺望四方。姓周的也是可恶,居然就把那边给铲平了,不就是稍微高出了宫墙一点儿嘛!”
凌非已知了前后,虽有些可惜,但也不甚在意。倒是笑着说道:“没了也就罢了。倒是那边挺好的一块地空着可惜了。”
“要不赶明儿让秋绾去一趟内省,让他们安排些人手过来,把那边也修成园子?”
“那到不必了。眼下还是不要多事了,也好让郑淑仪等人别把视线总放在我们逸云宫上。”
张氏想想也是,这逸云宫里人手又不足,连四方阁都来不及打扫,要是再修园子,可真要忙不过来了。这事也不能急于一时,胡乱让人弄上几棵花草,定然会惹得一向精益求精的帝姬生厌,只能从长计议。
夜渐深了,在她们往云深殿里返回时,星光下,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宫婢的身影跑了过去。
张氏皱着眉头呵斥了声:“大半夜的,瞎撞什么!见了殿下也不请安,成何体统!”
那人惊觉,脚步停了,便往地上一跪,连声告罪,竟然是秋绾。
凌非连忙说道:“秋绾,快起来吧,没事的。张嬷嬷也就是唬唬人罢了。你这是怎么了,赶的那么急?”
“没……没、没什么……奴婢……”秋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又忍不住抽了下鼻子。
凌非感觉不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之前用膳那会儿秋绾还好好的,此时怎么哭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