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仪落水一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的了结。
当天傍晚,及春回宫带来消息,郑淑仪在被送回丽泽宫的途中,下身就开始出血了,一直血流不止。经太医诊断,郑淑仪近两个月的身孕,因惊吓碰撞以及寒气入体,就这么没了。这事只怕整个内庭内都已知晓,只剩了他们逸云宫最迟得知。
张氏是过来人,听了一愣:“这郑淑仪也太不小心了,有了身孕怎么还如此大的火气四处撒泼呢!”
秋绾出宫打听了一二,原来那郑淑仪先前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有孕。据她身边的婢子说,郑淑仪的月事自小就不准,时间每每都相差很远,因而这回便也没太上心,同时也没有出现诸如呕吐嗜酸等明显的怀孕征兆,尤其是郑淑仪厌恶吃药,因而迟迟不愿传太医问诊。
宫里的人大多受过郑淑仪的气,特别那些地位低微的宫婢、内侍乃至御侍等,如此一来,倒是幸灾乐祸的人不少,当然,也有更多等着看逸云宫热闹的。
凌非和张氏听了,都很是无奈。这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要怪也只能怪那郑淑仪自己;只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意外小产的郑淑仪,肯定会把气撒在她们身上。
她们也觉得此事蹊跷,任谁听说意外小产,都会自然而然有一番联想,尤其加上莫名其妙落水一事。可是就连郑淑仪自己都不知有身孕,也没有任何太医把脉,就算有人有心谋害,也不该是冲着她肚里的孩子而去的。只是郑淑仪活脱脱的一个人,仅仅是跌落还不及她身高的荷花塘里,也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难道只是为了让郑淑仪加倍的与逸云宫交恶,以及给给谨妃抹黑?或者,这原原本本的不过真的是一场意外?
只是,各路消息、揣测纷纷扬扬,却也没有个最终的答案。守在荷花塘边的李有荣带来的内侍,这会儿早已撤出了逸云宫,逸云宫宫内人心惶惶,宫婢、内侍都开始担心,生怕郑淑仪的小产会牵连到他们。
这一夜,逸云宫整个儿笼罩在不安之中。
……
第二日起了,凌非原不用去太后那儿晨昏定省,却有慈寿宫宦官前来传太后的懿旨,命凌非前往慈寿宫。张氏依旧不能同往,还是只跟了秋绾、银烛与白露。
到了慈寿宫萱瑞殿里,只见上座坐着太后外,她的下首皇后、贵妃、容妃都在,还有另一张凌非不识得的面孔,按位置来看,当是淑妃了。郑淑仪并不在场,不过凌非看到了边上垂头候立的彩馨等郑淑仪的近身婢子。
凌非向太后、皇后分别行礼,又像三妃行了半礼,三妃也便还了,只是相互没有什么言语。在太后的殿上,就连贵妃都收敛了,缄口不语。
太后面色比前次见着时更难看了,她用陷于层层眼皮褶皱里的浑浊双目,紧紧的盯着凌非。好半晌之后,才轻哼了一下,出声道:“皇后,该来的也都来了,剩下的你就看着办吧。哀家老了,不想再劳心劳神了,一边儿瞧着也就是了。”
皇后起身,恭敬的应了。归坐后,便把眼神投向凌非。她依旧是昨日温和的神情,软言细语的向凌非问道:“谨妃,昨日淑仪郑氏前往逸云宫前后之事,你且把所知的一一从实道来,勿妄言非议。你亦无需惶恐,一切自有太后她老人家与本宫裁断,定不会冤了你的。”
凌非从听说太后传她便知定是为了郑淑仪一事,在离开逸云宫之前,与张氏以及秋绾等人细细商量了一番,她们与郑淑仪落水无关,更是郑淑仪闯宫的受害者,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事实交代清楚,免得被人用言语挤兑了,令旁观者生疑。
她在来路上,又组织好了言语,当下便把所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没有任何隐瞒。当然,她假痴不癫的小伎俩,便说成了畏惧郑淑仪而逃跑,却被郑淑仪的婢子捉了,还要打她,她慌乱中也未看清,挣扎时似乎伤了人,事后才听银烛说,是咬伤了郑淑仪。
虽然当众承认对于比她位份要低的郑淑仪的惧怕、以及粗野的挣扎脱逃,令身为妃位的她大失了身份,但明显此时已经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了。
她的口气小心而带着一丝后怕,似乎被昨日郑淑仪吓的不轻,说到咬伤郑淑仪时,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埋头带着哭腔道:“臣妾也是着实心里慌乱了,不知扬手的是淑仪。臣妾有罪,请太后殿下、皇后殿下责罚!”
太后眯着眼睛,仿佛半睡半醒的假寐,好像根本没把凌非的一字一句听进去,更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皇后说道:“这事本宫也听说了。前往谨妃你那儿问诊的太医与女医官,说你身上有不少新添的瘀伤,想来便是那些无法无天的奴婢作的孽了。郑氏身为她们的主子,没有严加管教不说,连自身身份亦不顾,以淑仪之身冒犯谨妃,自然是郑氏错在先。若不是因她小产伤身,需要精心调养,理当从重责罚。不过,伤人的婢子都已经拿下了,本宫就先用她们以儆效尤!”皇后最后一句口气转为严厉,眼光横扫了整个大殿,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也透出了狠绝。
当下,一旁便有人“噗通”跪下,大声的哭号哀求道:“奴婢知错了!请皇后殿下饶命!饶命啊!奴婢从来没想伤及谨妃,只是请谨妃进一步与淑仪娘娘说话!请皇后殿下明鉴!”这便是那银熙、红珞与青晖。
皇后看来早已把事情问的明白,就连六个进入云深殿的淑仪贴身婢子中,谁追着谨妃、谁没有参与,都分的一清二楚了。
好在凌非并没有隐瞒说谎,否则此刻被杀鸡儆猴的怕就是她了。
“大胆刁奴!还想狡辩!尔等借郑氏入宫时日尚浅,又年轻好顽,平日里便怂恿郑氏四处惹事,搅得内庭妃嫔姐妹们无宁日!即便没有此事,本宫也不会再容得你们!”
皇后这句话一出,贵妃的面色也不好看。毕竟她身为郑淑仪的姑母,与郑淑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后斥责奴婢,未尝没有一语双关的在太后面前,暗示她没有管教好侄女的意思。只是此刻,贵妃只能忍气吞声,低头假作不知。
皇后这一番话一出,连彩馨、金珠儿、玉珠儿也跪了下来,惊惧的求饶道:“皇后殿下饶命!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心一意为淑仪娘娘做事,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皇后殿下,银熙她们万万不敢左右淑仪娘娘!”彩馨说的倒也有一半是事实,郑淑仪的脾性,哪听的进奴婢的言语;但平日里郑淑仪的张狂,她们却也没少煽风点火。这会儿彩馨出言试图保一保银熙等人,并非她们有多少的姐妹情深,只是唇亡齿寒,担心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她们了。
“尔等自身罪过重重,尚且不保,还有颜面为他人求情?只是郑氏落水一事,尚要尔等留下问话,否则就一并发落了!来人,把那三个贱婢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行刑后,发往暴室囚禁,永不续用!”皇后冷道。
当下,银熙等人死命的磕起头来,凄厉的哭号求饶,可是立刻就有宫婢上前,堵住了她们的口,拖了她们就往外去。喊不出声的银熙三人,只能“呜呜”的奋力挣扎,很快便被拖出殿去,听到不动静了。
凌非心中骇然,她虽知那些婢子定然受重责,可是也许是她下意识不愿面对皇宫天家规矩的无情严酷,从来没有去考虑过这些婢子会遭受怎样的责罚。那五十大板下去,非死即残,即便勉强偷生,却要在暴室中度过余生,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且这个责罚是皇后代太后处置的,就算郑淑仪去找皇帝求情,皇帝也不会为了几个婢子而忤逆太后。
说来这事,多少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但更多的是冲着郑淑仪去的,因而她亲耳听到几块瘀伤几乎要了银熙那三人的性命,她心中也着实不好受。可是,假如再重来一次,她也绝对不会为了保下这三个欺辱她的婢子而忍受凌辱。如果这是自私,为了生存,为了在茫然看不到前途的宫廷生活中挣扎,她的心很小,她的能力也很浅,她也只能自私的保护好自己与她所关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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