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先前那六七个世家少女急不可待的向着郑淑仪迎了过去,就连另一方四名似乎出身较低的女子,也犹豫着是否要跟着人群拥到郑淑仪身边。只是,郑淑仪毕竟是四大门阀之一郑家之女,而四女之前还正表示了对出生高门的不以为然,这会儿巴巴的过去,可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脸面嘛!
最终还是有两人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面颊微红硬是凑了上去。这下,那六七个世家少女又哄笑成一片,尖酸挖苦的嘲讽了一通。那两女子只得背过身去当做没有听见,从另一边挤进了人群之中。
虽说凌非看了个清楚,但其实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们,毕竟这样的情景在采女之间太过常见了,就连郑淑仪也并没看到。郑淑仪口中说着是来寻找某位表亲的,但却没有一点儿急于找人的模样,大大方方的接受着众采女的拍马讨好,她的眼神也在采女中游走,就像在寻找着可以下手的猎物一般,让凌非忍不住又联想到了叶媚儿,心里涌起一阵寒意。
就算明知道这些此时还多少带着点儿天真的少女们,即将进入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混水之中,并且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但看到心怀不轨的郑淑仪仿佛在暗中对她们伸出黑手,凌非还是不忍的再看了,正好眼下郑淑仪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想必也无暇注意他处,凌非也就不再考虑遮挡,只是背离着郑淑仪走了。
几步后,她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心里一顿,可也没有再回过头去确认。
采女这边已经大致的走了一圈,根本未见有和惠的身影,凌非也没了心情继续打探,回到自己的席位,向皇后告了声罪,提前的早退了。看着天色尚早,想起今日淑妃并未前来赴宴,尚在甘泰宫中,凌非正好有几日没有前去拜访了,刚接触不久的剑舞《听雪》正有不少的未能领悟之处,御花园这边距离甘泰宫又较近,凌非便不急于回逸云宫,带着银烛往甘泰宫去了。
随着逐渐靠近御花园的外围,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银烛叽叽喳喳的说着在采女中的见闻传言,忍不住偶尔还品评一番,凌非淡笑着听了,也不谈论,只是在心里还分出了大半心思回顾着学过的《听雪》的部分,想着哪些细节要想淑妃请教。
御花园的边缘一带凌非并不是第一次来了,有时从甘泰宫出来,就会在这较为幽静的地方走上一会儿当做散步,当然不会忘记留意各处的小径以及隐蔽的通道,因而对附近熟门熟路,特意选了一条小道捷径。
眼见与甘泰宫愈发的近了,一路上也未遇到往来的宫人,想来是爱凑热闹的都已经去了御花园,其余的正好借此机会逃个懒了。银烛已发现了凌非对她的话语心不在焉,也就有些孩子气的赌气一时闭口不言了,周围静的只剩下了衣摆的摩挲之声与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
凌非正想着走出这条捷径前面的那个岔口,便能看到甘泰宫的宫墙了,这时就感觉银烛没有出声却拽了她的袖边一下,凌非不解的扭头向银烛看去,就见银烛比了个低声的动作,又用眼神示意着路旁花草丛与山石堆后。
凌非顺着望了一眼,只是满眼的葱绿,什么也未瞧见,直到银烛略微的点了点地上,才发现有一小块异样的阴影透过了草丛露了出来,仔细辨去,似乎是人形,而且不止一人的样子,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的一部分阴影看起来似乎并非女子的衣着打扮。
皇宫大内遇见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凌非咧了咧嘴,好家伙,虽不知是什么人,但也真够大胆的!
凌非可没有心情去窥探这种事情,不管是幽会对食也好,或是阴谋算计也罢,总之弄不好反倒会自己惹来一身的腥;当下她就拖着银烛,更是放轻却加快了脚步要远远离开。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声后传来了一声小声的呼唤,而且那称呼与口音搭配起来,熟悉的令她惊喜。
“绯祥……殿下?”
果然,回头望去,正是她一直在找寻的和惠,看来也如凌非所料,她能有资格被长辈携来参加除夕宴,自然通过采女的初选不在话下了,只因她也正巧避开了宴席在这僻静之处,凌非才一直没有见着她。
可随后凌非就想起来刚刚所见,似乎那边不止和惠一人,甚至还有个男子也在。她的脑海中不禁立刻涌现了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譬如女子被迫入宫,含泪与青梅竹马私定终身的男子分别等等……
好在凌非的猜想还没浮现在脸上之时,和惠就笑着跑了过来,还不忘对身后招手道:“大哥,真的是绯祥殿下!没事的!”随着她的声音,那边走出了凌非更为熟悉的面孔,不是韩同还会有谁呢!
不过,比起和惠面带喜色的神情来说,韩同显得十分冷漠,他身着的还是侍卫的打扮,即便现身见了凌非,也只是刻板的行礼后,简略的说了一句:“娘娘恕罪!家妹和惠初次入宫,家母放心不下,才让小人照顾一二。”说完,再行一礼,也不与和惠多做解释,就转身要走。
凌非来不及多想,只能道:“那个……上回,刘德善,谢谢你!”
韩同并没有看向凌非,只是依旧像是例行答话一般:“娘娘言重了,小人不敢当。小人只是恪尽职守罢了。小人尚有差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再不停顿,韩同的身影很快的远离了,凌非纵有万语千言,也被噎在喉咙口里,憋得只觉一口气喘不上来,堵得慌。
但看着和惠的神情,似乎对于韩同的表现也十分的惊讶,想举步追上去问问,可无奈韩同去的太快,她也不便丢下凌非大步赶去,只好讪讪的笑着对凌非说道:“大、大概大哥差事还没办妥,是我不好,偏要让他过来……”说着说着,有些词穷了,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看韩同离去的方向,又疑惑的看了看凌非,显得很是茫然。
凌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韩同似乎是在刻意的回避着她,她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韩同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冷漠,只是对她凌非才如此,仅从和惠的惊诧疑惑的神情中,似乎也能印证这一猜想。
“绯祥殿下?”和惠的轻声呼唤唤醒了失神的凌非。
虽说似乎和惠与绯祥帝姬看似有些相熟,但凌非却不了解她,也并没有询问过张氏;只因为每次一提起韩同,张氏总是面色不佳,之前凌非就猜测与和惠与韩同可能是亲眷关系,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开口向张氏询问。
不过,开朗的和惠看起来有一种让人愿意亲近的感觉,哪怕凌非还只是第二回遇见她,两人交谈起来却没有陌生人的那种生分。
“绯祥殿下,你真的不记得和惠了?”和惠带着一些失落以及期待的看向凌非。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凌非点点头。
“原来,传言的都是真的呀……”和惠虽说还是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洋溢出了自信的微笑,“不过,没有关系,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韩和惠,十五岁!”说着,她还煞有其事的屈膝行了一礼。
凌非笑了,她很想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可是对于一个对绯祥知根知底的女子,她还是不得不忍住了。看得出,和惠与绯祥帝姬有些像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闺蜜,相熟的连身份地位的隔阂都淡去了,谈笑随性。
聊了一会儿后,两人更是熟络了起来。从和惠略带无奈的口吻中,凌非得知她参与采选是父母大人的要求,他们韩家直系这一代,仅有韩同与她是嫡系;她隐约的从相熟的闺秀以及父母的只言片语中听出,这一次采选,皇帝有口谕,点名了数个有适龄未嫁女子的世家门阀或官宦人家,要求送至少一名嫡女参选。
虽有些无奈,但和惠还是笑着说:“其实,小时候我也时常在宫里玩儿,进不进宫倒也无甚区别;不像别家有些女子,从未入宫,又几乎快下聘定亲了,自然哭的死去活来的。与其整日里对着愁眉苦脸的父亲母亲,进了宫能时常见着绯祥殿下,也是不错的事情呢!”
“只可惜,原以为大哥在宫内做侍卫还能对我照拂一些,平日里也方便与家里捎带个话什么的;可是大哥却要外放了。”
“你是说……韩同?”凌非总算是从和惠口中听闻了韩同的消息,却是韩同即将离去的。
“是呀!前些日子就听说北疆不稳,草原部族又在蠢蠢欲动了,皇上调派了多方兵力发往北方;只是没想到,连大哥都被委任了军职,即将离京了。大哥说,这是皇上对他的信任与考验,武人就应该在战场上厮杀磨炼,而不是安逸的享受后方舒坦的日子;可是我好担心大哥,大哥虽说武艺高强,但从未领兵打仗过!我真怕……”说着说着,和惠面上的笑容消失了,挂上了满满的忧虑,听的出,她与韩同的兄妹感情极好。
她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向凌非:“要是……要是以前……就好了……”
凌非被她看着有些别扭,听她的话显然是在假设着如果还在凌朝的时候,但究竟她在暗示什么,凌非却一点儿也摸不到头绪了。
凌非试着拐弯抹角的探问,可是一直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和惠,对于这点却忽然讳莫如深了起来,很尴尬的说道:“绯祥殿下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没、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本来就没……都、都是和惠随口瞎说呢!殿下可别当真了。”
和惠越是这么说,凌非便越是好奇。只是韩同给她的古怪感觉,以及每一次见到时的冷漠,还有凌非如今的身份,让她不便于对韩同的事情刨根问底的追问。
和惠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想岔开上一个话题,连忙说道:“对、对了,我是想说,以前、以前大哥不是这样的!原本大哥从来不板着脸,总是笑的很温和,那时候大哥是打算走仕途,要通过科考出身,而不是坐享其成,所以……哎哎,不说这些了,和惠也知道男儿当有血性,要用本事拼搏出成就与地位,只是和惠好希望大哥能在身边……和惠只有这么一个大哥呢……”
和惠与韩同的兄妹情意让凌非有些羡慕,虽然和惠年纪比绯祥大了一岁,但凌非的灵魂实际长她了不少,见到和惠说来说去还是不舍韩同上战场拼杀搏命,一说起就很是不安,她也只能心里忍下对于接触过短短几次的韩同以后只怕再难谋面的遗憾,好言安慰了和惠一番。
“绯祥殿下,他们都说你与原来不同的了,但和惠知道,你还是原来的你!你曾经就说过,很希望有一天,什么烦心的事都没了,可以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想,只是晒着阳光发发呆;他们都知道殿下厉害的一面,和惠却知,殿下其实也是很温柔的!”
凌非至今也不能完全体会到原本的绯祥帝姬究竟是怎样的人,但作为十分了解绯祥帝姬的和惠,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改变的话语,怎么听着怎么令人感觉窝心。
“其实,和惠也知道,我们韩家对不起殿下。殿下却还是对和惠那么友善,和惠真是不知该怎样感激殿下!和惠虽说只是女子,并不清楚家族的安排决定,可是长辈们也很是无奈,那些日子里,整个家族的气氛都十分的压抑低落;祖父、父亲还有叔叔们,都不愿再涉足朝堂了,而对于我们这些小辈们,也没有任何帮扶,只靠每个人自己的能力打拼,所以大哥才会如此艰辛!殿下,和惠知道这么说,并不能改变已经过去、已经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并不期望能获得殿下的原谅,只希望殿下万万不要因我们家的事情而积郁不快;大哥他……和惠也不知大哥为什么要那样做,但和惠向殿下保证,大哥还是原来的大哥,他并没有变!就算和惠不知别人是怎么想怎么看的,但在和惠心里,殿下永远是和惠的主子!”
和惠情绪有些激动了,大约是许久的重逢勾起了她太多的感慨与心事,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但她还是小心的用了很低的声音说这些话,连不远处的银烛显然都不能听闻。
不管韩家有何内情,至少凌非能够感觉的出和惠的言语是发自肺腑的。凌非微笑的点了点头,想要给和惠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一声呼喊打断了她们之间的交谈。
“小非!小非!……哦不,谨妃……”最初的声音还是远远的,可是最后一声就已到了近前。张章看到了陌生的和惠,意识到和惠并非凌非的婢子,因而才勉强改口的。
自从除夕时张章佯装摔倒、凌非“出手相助”后,他们在人前偶尔的交谈也就无需掩人耳目了,只是多少还要注意些分寸,不能像私下里那么随意。
凌非听张章说,他是远远的见着了凌非往这个方向来了,好不容易才找了借口脱身,因有段时候过去了,也不知能否追的上,才急匆匆的跑过来。好在凌非并未走远。
撇开张章前些日子因知道了凌非谨妃的身份而闹了些别扭不说,平日里张章算的上是个极会讨人喜欢的粉嫩的孩童,正巧凌非也不想让应该开朗无忧的和惠沉浸在内疚自怨之中,便介绍了张章与和惠相识。
张章在后宫里也住了一些日子了,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在脂粉堆里打混惯了,和惠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两人很快就谈笑的对上了话,没多久,打打闹闹的就玩在了一起。比起灵魂其实已有二十好几的凌非来说,和惠与张章玩闹起来更加孩子气一些了。
不过,和惠毕竟还只是采女的身份,不能离开宴席太久,更不能再宫里随意走动,因而三人说笑了片刻后,和惠就提前离开了。
张章听说凌非要往甘泰宫去见淑妃,便缠着凌非也要一同随往,还说起淑妃所生的永宁帝姬身手可好了,只是平日里很少显露。
“太后祖母可凶了,一见到巧儿姐姐比划架势就生气发火,害的巧儿姐姐在慈寿宫时一点儿都不敢提及功夫,也只有回了甘泰宫里,巧儿姐姐才愿意和我过上几招!”永宁帝姬闺名金巧。
凌非当然知道太后的脾气,也不多话,笑着说:“你这巴巴的跑过来寻我,只是到这会子,还没说过有什么事情呢!莫非你未卜先知,知道我要去甘泰宫不成?”
“小非你还别说!瞅见你往这边走了,我就知道你八成是往甘泰宫去了!还正打算着若是来不及追上,就直接往甘泰宫去寻你呢!”
看来,凌非平日里简单的出行往来,连张章这个小孩儿都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