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曾有听闻,凌朝末年,皇宫大内宫人多达数万,连年不绝的采选,不仅挑选其中最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妃嫔,更多的还是充作宫婢女官,当然其中亦有得了恩宠晋升为主子的。想来燕朝虽说改朝换代了,但这一“传统”被保留了下来。
张氏回忆起当年,也是感慨颇多,说她当年进宫的时候,也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只是普通百姓的出生,什么也不懂,只听说皇宫里可以吃饱饭穿暖衣,就跟随着征召的队伍来了。进了宫才知道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么多冗员,作为新进宫最低微的她,哪真有的饱饭暖衣,整日里都是做不完的苦活儿累活儿。后来,还是当时的皇后、绯祥帝姬的生母偶然救了她一次,又把她留在了身边,她才没有在多年前和其他很多宫人那般毫无声息的殒命。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也难怪张氏对于绯祥帝姬死心塌地的跟随呵护了。
张氏又说了一些其它关于采选的,看起来这几日的采选应该还是初选,筛选后留下容貌家世品行都尚算优良的采女留在宫内修习礼仪,以待最终的定夺。
果然其后几日晨省,就听着众女眷议论着那些待选或是通过了初选的女子,部分有可能成为皇帝侍妾的女子,已经住进了懿贞宫西面的会景宫了,也少不了时常出些争风吃醋的小闹剧,不过无伤大雅,只是成了众人的谈资。
热闹了几日,才渐渐的稍有平静,只是暗中少不了递条子、托关系一类小动作,自是不提。
因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也许是皇后为了彰显内庭和乐融融的样子,特意在通过初选的采女们为期一个月的宫内学习礼仪宫规的末期,安排了一次盛大的赏花宴,便是放在偌大的御花园之中,不仅邀请了宫内原有的妃嫔女眷,也给那些准新人们开辟了一片席位。凌非自是在受邀之列,而且皇后还特意在晨省时笑着请四妃务必出席,让准新人们可以一睹皇妃的风采。
不过,让凌非最终决定前去的并非皇后的刻意关照,而是她想起了在除夕夜时偶遇的那个叫做和惠的、可能与韩同有亲属关系的女子。记得当时就听说,朝臣命妇携带了不少妙龄女眷进宫赴宴,就是希望带来的女子能获得太后、皇后的青睐,得以在采选中被选中入宫伴驾。和惠的年龄看似相符,凌非就曾猜测过她有可能也会参加参选,如今想起,便起了探寻之意。
这叫做和惠的女子,究竟是韩同的什么人呢?又与绯祥帝姬,是什么关系?
带着疑惑与期待,凌非来到了位于皇宫北面的御花园。这里的御花园可不像故宫里的那紧紧挨挨的一块地方,如果还是拿故宫来做比较,那就是把大半个景山也给一并囊括了进来,只是堆山的高度有限,总越不过宫墙去;又有护城河水引入穿流,依山傍水、植被繁茂,并建有高低错落亭台楼阁;据说当年凌朝时,园子里遍布了各类珍禽异兽,只是因战乱逃得逃亡的亡,如今不过剩了鸟雀啾啾的飞来过往。
好在御花园中的花草树木已被重新种植修整过了,几乎见不到了战火的痕迹,春天的到来也让万物复苏,尤其是满眼的嫩绿以及各色绽放的鲜艳花团,不过这一派美景此时都已成了陪衬,女子们五颜六色的春装、巧夺天工的精美首饰、尤其是那张张精心妆扮过的俏丽容颜了,才是整个皇宫大内最美丽的景致。
然而到了席上,边应付着一些繁冗礼节,凌非边觉得有些头疼。放眼望去,各处都是比春花还灿烂的妙龄女子,看了几眼,只觉得哪儿都是一个样子,美则美矣,却没了区别,甚至连那陌生又鲜活的面孔,都重叠成了一个模样;虽说宫中妃嫔女眷的席位与采女们分隔在了两个区域内,但凌非遥望所见,采女那边起码就有二三百人的聚集,听说其实留下的更多,只不过有近千的女子已被充作宫婢的选拔,不在今日出席之列了。在这样的眼花缭乱的情景中,凌非又怎么可能找到仅仅见过一面的和惠呢!更何况,她还不知和惠是否在这些采女之中,为了不被人注意到她对和惠或者说是韩同的关注,她甚至在此之前并未打听过任何一位采女的一二消息。
虽说有一些采女受邀到台前展示才艺表演歌舞等,但似乎大都是京城名媛、与朝里当红的大官沾亲带故。凌非张望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见到像是和惠的身影,也没有听说到了太后跟前请安的有韩家女子,看来韩家作为衰败的门阀,即便在改朝换代后保得了全族的平安,却也失去了曾经的辉煌,沦为默默无闻的普通世家了。
凌非坐了一会儿,见这样干等下去要碰着和惠实在是太过渺茫,于是随口找了个借口,打算四处走动一下。其实,对于能否再见到和惠,凌非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并不执着,因而她只是带着银烛在御花园里半赏玩的游走了一番,有时还把御花园的景色拿来与逸云宫前院相比较,顺道暗中留意记下地形路线。
不过,有了除夕夜的阴影,她并没有太过远离人群,所走过的地方,连皇宫的北端城墙都还难以望见,这不禁令她稍感失望。
边走,她又边让银烛在周遭往来之人少了的时候,从她的头上陆续取下几支突显身份的簪钗首饰,加上她本就算不得奢华的装束,若不认得她的人看见,绝对不会联想到她便是谨妃。如此,从人群的另一端、远离妃嫔宫眷席位的方向,凌非接近了采女们聚集的区域。
凌非本就是十四岁的年龄,与采女们相仿,模样又只是普通而已,甚至为了不被人瞩目,连身着宫女装束的银烛都只让她远远跟着,因而凌非姚走在采女之间,几乎无人留意到她,更不会想到她便是谨妃。
采女们大都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谈笑,偶尔听到的言词中,不无相互攀比,从家世到容貌,乃至首饰胭脂,都可以争上好一会子;要是其中某位采女被太后、皇后那儿传召,人群里便会喧哗上好一阵子。凌非瞧着有趣,不时也多打量上几眼。
忽然听得一声:“郑云筠!就你那出生,还有你那七老八十在官位上都爬不动的爹,你还真当自己是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命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哄笑。
凌非寻声望去,就见六七个女子站在一边,与另外四个女子成了对峙之势,哄笑的正是那六七个打扮华贵、几乎可与宫内美人、才人服饰相较的少女;另四名女子就显得寒酸的多了,虽说看的出每一个人都尽心尽力妆扮过了,但无论是衣裳的面料还是首饰的材质,甚至还及不上银烛、白露日常里用的。
“若是能进了宫里,大家都是一般的身份;服侍皇上凭的是性情、品德,还有令皇上赏心悦目的容貌、仪态;你们固然有门阀世家的显贵出身,但服侍在皇上身边,你我都只是一心向往皇上的女子,又有何区别?”
“就是就是!更何况,最终入宫的名额花落谁家还不知晓呢!没准你们那鼻子都向着天的脾气,还入不了皇上的眼呢!也只有那些纨绔公子,才会和苍蝇似的,往什么上面叮!”
四名女子中立刻也有人反唇相讥,倒是分辨不出谁是被对方刚才点名的郑云筠。
“你、你、你!就你这么粗鄙的下等人也能通过初选!真是没了天理!”自小受了贵族教育的女子们虽傲慢,但显然对于对方言语的直白有些难以接受,想骂点更难听的却始终说不出口。
凌非轻笑着微微摇头,正打算走过去,却觉得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眼角余光的范围,稍加注意,尽然看到的是郑淑仪;好在郑淑仪这会儿距离她还有些路程,凌非所在的地方又有花丛树木的遮挡,郑淑仪并未见到她在此。
因为叶媚儿一事,尤其是郑淑仪教给叶媚儿的那些关于周元遇刺揣测的话,直接导致了太后对叶媚儿印象的急转直下,只怕叶媚儿到死也没明白究竟是错在了哪里,凌非对于郑淑仪的已经不光是先前的敬而远之了,说厌恶都不过分;平日里晨省即便遇见,连眼神都不会有任何接触。这时看见郑淑仪,凌非第一个念头就是在郑淑仪没注意到她之前,远远避开。
只是,如果她要转身离开,那一路却无遮挡,很有可能被越来越近的郑淑仪瞧见,因此,凌非暂且按捺不动,环顾了周围一圈,以便找到一条更隐蔽的离开之路。
郑淑仪的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周围所有的采女蜂拥而去。采女们似乎大都听闻过郑淑仪的名号,也知晓她的身份家世,更知道皇上如今恩宠最多的依然还是容貌倾国倾城的郑淑仪,她们似乎觉得如果能与郑淑仪攀上点儿关系,那么将来也就更可能留在宫里,进而见到皇上。这样的思维方式听起来有些古怪,但眼下被兴奋与渴望冲昏了头的采女们,显然不会意识到这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