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她们这儿的动静有些大了,皇上低低的清了清嗓子,容妃连忙拘谨的把身子收紧了,不敢再出声,贵妃似乎被凌非最后一句震的不轻,面色略阴沉的也不再言语了,也只有淑妃,坐正了身子也不忘对凌非投以赞扬的一笑。
当然,就算她们这边言语稍大声了一些,但下面唱和礼单、恭维皇上的声响远远的盖过了她们,其实并未有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四妃似乎都无意继续言谈了,各想着各的心事。
凌非重新把注意力也投回了大殿之上,就算她在与贵妃、容妃交谈之时,也没有忽略宦官唱和的上前献礼的诸人名字爵位官职等,当先的还是皇亲国戚,依照远近亲疏爵位等先后逐一上前。周元并没有亲兄弟,他的皇子们除太子外也未有成年,所以尚未有亲王加封;而周元更是由得封燕王进而谋逆篡权,更不会在燕朝封赐异性王爵了,哪怕是郡王,就算是开国功臣,公侯也是到顶了,却只有一个例外——懋儿,这个有名无实的鲁王,也是眼下燕朝唯一被赐封的亲王。
并没有让凌非久候,她终于在唱礼官的口中听到了懋儿的名字,鲁王凌懋扬。凌非睁大了双眼努力的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殿侧席间走出了一大一小两个重叠的身影,小的显然是被抱着上前的,行至殿中央,才被缓缓的放到了地上,分了前后一同跪拜。显然,那小个的就是转年就七岁的懋儿了,抱着他的似乎是个内侍衣着的,身量也绝非女子,显然并不是懋儿原本的奶母沈氏了。
“臣鲁王凌懋扬叩见皇帝陛下……”懋儿的声音中虽说还是充满了稚气,但没有一丝的生气,甚至流利的没有了重音语气,刻板的如同背书一般。他的动作表现更是单一,完完全全就是个**控的傀儡。
就算凌非本与他谈不上太多感情,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由心疼,甚至想立刻起身走到懋儿身边,紧紧的抱住他。
只是周元似乎对这一场由他亲手布置的大戏很是满意,不仅比对之前的诸皇亲更多的夸赞,还表示了关怀之意,忽然,话锋一转,竟然说道:“当年朕就得知,鲁王与谨妃姑侄亲厚,鲁王自小就被谨妃照料;谨妃亦是思念鲁王久已,今日谨妃在座,鲁王还不与谨妃见礼!”
顿时,就连在帘子之后的凌非,也感觉到了全场投来的目光针扎般的刺在了她浑身上下,就连一旁的贵妃乃至容妃,都投来了意味不明的一瞥。
只是,一直跪地未起的懋儿,机械的又跟随着周元的言词叩了一头:“懋儿见过姑母。”可是他的视线却从未向凌非这边调转,似乎他根本不知道皇帝身后的帘子中有他的姑母,而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凌非心里很不是滋味,狠狠的咒骂腹诽着周元。当初施恩般的说给她见到懋儿的机会,难道就是如今这般吗?她甚至连懋儿的模样都瞧不清楚!这一刻,她几乎出离了愤怒与屈辱,反倒是出奇的令她冷静了下来。她微微望了一眼那半侧着的明黄身影,她意识到了,皇帝其实从未脱下过这身龙袍,哪怕只是便服休憩用膳时;不管他平日里刻意做出来的态度是多么的随和,但他心底的那份高傲、唯我独尊是永远无法掩藏的,或许这也是他之所以宠爱郑淑仪的一个原因吧——某种程度上的相似让他们更契合,同时,他亦可以随心所欲的把另一个女人的骄傲玩弄于鼓掌。
一个从未给予你尊重的人,又怎么会是适于相守一生的良人?!凌非虽从未对逃离皇宫动摇过,但这时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心。
随后,凌非低下了视线,也不再努力的追寻着愈看愈令她不忍的懋儿的身影,无言的挨过了冗长而单调的时光,直到盛宴正式开始,她与贵妃、淑妃、容妃一并退出明宸殿,乘翟舆至皇后设宴宴请后宫妃嫔女眷以及朝臣命妇的顺天宫,她也几乎不再言语了,除了客套的谢过了请她同乘的淑妃,就连贵妃得知她翟舆的损坏而免不了的挖苦,都没有在意。
顺天宫内,就显得比明宸殿要和乐融融的多了,皇后亲切的与众人话着家常,时常还有年幼的孩童惹起一片片的欢笑之声,太后也被孙子们簇拥的眉开眼笑。
淑妃自从到了顺天宫与所生的帝姬永宁会面了后,便把关心的重点转移到了永宁身上,无论她沙场上是多么的奋勇,但在女儿身边,依然是个温柔呵护备至的母亲;因而与凌非本就不算多的交谈,更是少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了。
凌非只能无趣的干坐着,最多悄悄的在在众人之间打量,以消磨时光。有了姜倾月所说的“某人”在先,又有今日刘德善的所作所为,她忍不住猜测着每一个可能的人。不过看了一会儿,她也没能发现可疑之处,倒是注意到郑淑仪居然不在场,不知是未前来还是中途离开了,想来,她也不会愿意见那姜倾月挺着明显的肚子、被众星捧月的围绕着;姜倾月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容妃不是个爱多话的,地位又较她高出不少,因而她一直拉着生了目前最小的皇十一子的乔婕妤探讨育儿经,时不时还逗弄一下乔婕妤怀里的皇十一子。
乔婕妤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放在众美之中,就并不突显了,要不是她正与姜倾月靠近言谈,凌非平日里也极少注意到她;看到她,凌非不禁想起了叶媚儿,姜倾月那日与想容暗中的对话里就提起过,数年前乔婕妤是与叶媚儿一同进献给周元的美人,周元虽说对他们的宠爱都不甚,但偶尔还是会去看看乔婕妤,尤其是乔婕妤生了皇十一子后,相比来说;叶媚儿就惨淡的多了,即使她们同住在容妃的宁禧宫里,乔婕妤就占据了后殿,叶媚儿只能偏安配殿,也难怪她处心积虑的要往上爬,哪怕与虎谋皮。
不过,叶媚儿似乎已经与姜倾月闹僵了,听说乔婕妤与叶媚儿关系尚可,那么乔婕妤与姜倾月相处,难道叶媚儿就不会有看法吗?原本叶媚儿因与姜倾月争执时,推了姜倾月一把,被太后勒令禁足了,因今日举国欢庆,才被特意允许赴宴,可是凌非又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因为有了中秋宴时撞见的一幕的先例,凌非自然而然的有了联想——她们不会又在密谋什么阴谋吧!尤其是那时郑淑仪对待叶媚儿的手段,日后却从未听说过叶媚儿有异以及任何与郑淑仪相关的不好的传言。这一对诡异的搭配,还真不知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除夕宴远比中秋宴更人多而混杂,姜倾月的那隆起的肚子又刺痛了多少后宫女子的双眼,凌非都不禁有些替她肚里的孩儿叹息了。
不知是不是宴会的冗长让好些人都有些不耐了,又过了不多时,连贵妃、容妃等人都不时的离开大殿。
如此,凌非哪还坐的住,随便找了个更衣的借口,便往外行去,小青子、白露与秋绾也跟随在她的左右,出了殿门,四人几乎同时的长出了一口气,又相视而笑。
这会儿还不方便立刻返回逸云宫,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凌非也不敢贸然往哪间配殿去休憩了,虽外头天寒地冻,但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怀里揣着暖炉,却也一时半会儿冻不着;就连跟随的小青子等人,也都穿着一身厚实的袄子,内里都加了凌非分别赏下的皮子,各个显得有些臃肿却着实御寒。
顺天宫位于天乾宫与椒房宫之间,平日里凌非除了远远的望见外,从未经过;就连附近一带,也算是后宫的中心所在,不是她路过时可以随意闲逛的。今日既然由此机会,她正好给心中描绘的皇宫大内地图,进一步补完。
凌非随意的闲逛着,周围偶尔有宫婢内侍鱼贯而过,有时也会遇上身着品服的命妇向她行礼请安,虽然互相并不相熟,但凌非的一身皇妃服色,还是能表明了身份。也有一些命妇在她经过后,又偷偷的凑到了一块儿小声的议论,被凌非余光望见,赶忙又讪讪的快步逃向了顺天宫。
小青子唾了一口正想开骂,凌非微微摇摇头;她这身份本就是个惹话题的,又怎么可能逃得脱被人议论的份呢;至多避开些人群也就是了。于是,她还是刻意的选择了往来人少的方向行去。
只是,走了没几步,忽的听到附近模糊的传来了一声:“绯祥……?”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这个称呼对于凌非来说都显得十分陌生,她不由抬眼望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有两个女子在那儿挨了站着,大约是刚刚从她们身后不远的提供休息的配殿中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着命妇打扮的妇人,一位十四五岁与凌非相仿的少女,如果没有听错,那声音显然来自与那名少女。
那妇人明显略带紧张的拽了拽少女,见凌非的视线投来,连忙拉着少女向凌非行礼,绝口不提“绯祥”二字,只称娘娘,神色更是有些躲闪,似乎恨不得能赶快离开了凌非的视线。
凌非粗一见她们,便觉得陌生,只是又细细的打量了那个容貌秀美的少女,却又觉得隐约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凌非不由很是疑惑,刻意忽略了妇人的局促,细细的多看了几眼那少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与其说是见过这位少女,不如说是这位少女与她熟悉的某人的长相有些微微神似!而那人,不久前她刚见过,便是韩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