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倒真没想到,这事会如此轻易的就办成了,到了这时候,她反倒有些难以置信了。只是,看见韩同那一直程式化刻板的神情,似乎他所处置的并非皇上身边的亲信,不过是秉公办理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就连他所领的其余侍卫,也是齐整划一的同样表现。这让想对韩同表示感谢的她,都有些无从开口了,只能略微点头示意,便往明宸殿去了。
虽说明宸殿就在眼前了,可是偌大的广场还是走了好一会儿才近了明宸殿,就见梁节安已经候在了外头,见凌非一行的到来,他快步迎上前来,引领着凌非往内而去。
当凌非跨入殿门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向后打量,这时,即使沿着一路的随侍往后看,也已看不到现在还紧随其后的韩同等侍卫的踪影了,也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融入了大殿四周乌压压的禁卫军之间了。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们的相遇总是那么的短暂,几乎只能称得上擦肩而过,可是每一次,给凌非留下的记忆与不解,却一直缠绕着她,她越来越想找个机会,与韩同长谈一回。
不过,眼下并非考虑这些的时候,在明宸殿内穿行片刻,见宫婢内侍愈发的密集了,转眼后,越过层叠的人群间隙,便看到了那一抹独一无二明黄色身影。远远望去,周元的面容有些模糊,而他的帝王尊贵与威仪却是清晰无比。在他的周围,又环绕着三个华服的女子,各有各的或美艳妖娆或雍容典雅,却都只是他的陪衬罢了。她们的衣饰与凌非相仿,即便相隔甚远,也能从每个人的身段姿态上分辨出谁是贵妃、淑妃以及容妃。
周元看向凌非的神色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不知其喜怒心思,他只是示意了一下梁节安,梁节安便留下了凌非转而又出去了,而他也不再注意凌非,继续任由身边俯视的女官与宦官整理复杂的衣饰仪容。
凌非给周元见礼后,未得到任何指示,有些茫然的杵在了原地,贵妃偷偷的掩嘴笑的意味不明,容妃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敢有丝毫表态,还是淑妃微微的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近了身边。
如果是在平常,或许她还要腹诽几句,可是,遥遥的听着明宸殿内远处传来不绝的熙攘谈笑之声,虽然人人都极力压低了声音,并没有任何一个突兀的动静,但汇聚到一起,任谁听了都能想象到那宏大的场面与人山人海的景象,而这也是她即将面对的;且不说她的身份意味,仅是这点就足以令从未在这等场合居于上座的她感到怯场了。
淑妃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微笑着对她轻道:“没事的,一切有皇上呢。”
“我说淑妃哪,你也真是淡吃萝卜咸操心!想当年咱们‘绯祥帝姬’,小小年纪尚且在文武百官之前面不改色,更何况如今!”小声的插了一句,贵妃又咯咯的继续笑了。
凌非忍住了面上的略微发烫,淡淡一笑,看着贵妃说道:“绯祥谢过淑妃与贵妃的关心;我只是有些感慨,可惜不记得过去接见郑氏宗族时的情景了,否则当与今日一较。有道是,物是人非,可如今,物在人在,却又物非人非,颠倒混淆,让我还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贵妃可是最好面子了,平日里都只有她挖苦讽刺别人的份,显然没料到沉默寡言的凌非竟然会难得回出言回击,更暗讽郑家不忠不义投敌叛国,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如今还厚颜无耻的耻耀武扬威。在凌非心中,虽说对郑氏宗族算不上了解,但之前有了刘德善给她的印象,无形中便与贵妃之郑氏所重叠了。
贵妃正欲反唇相讥,挽回几分颜面,却被唱和的宦官打断了:“时辰到——”
周元已率先迈步走了出去,容妃更是紧随而上,淑妃对凌非点了点头,一起也便跟上了,贵妃只得收声,冷笑着用快速而优雅的步子,不经意间就靠近了周元身后,位于她人之前。
当偌大的明宸殿只模糊的在凌非眼前展现出了一角,她的紧张之感就已经退去了大半——原来,她与三妃的位置前都挂上了用以阻隔视线的莲子,从头至脚被遮挡的连轮廓都难以分辨。凌非这时才觉好笑,她怎么就忘了这事,古人男女之间可是及其讲究避讳的,又怎么可能让身为皇帝妃子的她去直接抛头露面呢!她的那顿瞎紧张,还真是多余的可笑了。
不过,与之相对的,她也难以看见外面的情景,入座后,她就努力瞪大眼睛,寻找帘子间的缝隙,可是就算是大殿内灯火通明,勉强能够让她分辨出分席而坐的成片人群,但要发现其中哪个是懋儿,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不禁有些泄气,又腹诽起周元用懋儿诱骗她前来。
由于四妃并列而坐,又有帘子相隔,倒像是她们周围自成了空间,相互之间言谈倒还算方便;只是眼下,因皇帝的到场,文武百官等在场所有人都起身扣迎,又还有冗长的礼仪过程,四妃也不便在这会儿言谈。凌非用余光略微扫了一眼容妃,之前她因紧张与对懋儿的期盼一时没在意容妃,这会儿才想到刘德善之前提及容妃所生的九皇子似乎病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至少从这会儿的容妃面容上看不出一二。
下面的皇亲、朝臣、贵族等众人总算是完成了第一环节的迎贺,逐一的开始向皇上进献起了贺礼。
容妃的位置就在凌非一旁,她注意到了凌非的视线,温和而友好的略微转头一笑;眼下场面上的气氛比最初的凝重稍显缓和了,凌非见周元并未注意她们这边,于是用极低的声音、其实几乎只依靠了嘴型,向容妃问候道:“听闻九皇子身子又恙,可是找太医瞧过了?如今可好?”
容妃笑答:“多谢谨妃关心。栒儿他只是贪玩稍染了些许寒气,太医说连煎药都不用吃,开了一副丸药备着便是,发了发汗,也就无事了,这会子已经送到太后跟前了。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做娘的太过紧张了,急着就想让皇上来瞧瞧,后来听说还妨碍了李副都知往谨妃那儿的差事,我得向谨妃陪个不是了!”
容妃的言语如常,毫无做作扭捏,仿佛听起来不像与刘德善串通的样子,凌非也只能客套道:“容妃言重了;九皇子安好便好,那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
她们的话声不大,贵妃耳尖,依然听到了,何况之前的那一口气还未出,她紧接着就跟上了话头:“原来是接迎谨妃的李中人耽搁了,才让谨妃妹妹姗姗来迟呀!我们几个在皇上身边儿瞧着,皇上都催促了好几遍了,瞧着时辰,还当妹妹临时变卦不欲前来了呢!”
“听说后来不是派了刘德善去吗?是不是他为难你了?”淑妃也加入了进来,听她的口气,显然对刘德善的印象也是极差。
“刘中人虽是皇上身边的人,但也不过是个下人,又怎敢为难于我;倒是途中除了点儿意外,才耽搁了,让皇上与诸位久候了。”如果只有淑妃在场,她或许会把前后一一说明,但此刻,倨傲的贵妃以及有些不明的容妃都在场,她便只是含糊提过罢了。
听凌非这么一说,容妃似乎显得更加歉意了:“我也是之前才听皇上说起,是刘副都知去的谨妃那儿;早知道如此,我当时万万不会遣人来寻皇上了……”
贵妃更是幸灾乐祸的窃笑起来:“谨妃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那刘德善是个什么人,这宫里又有谁不知!”
看来刘德善的品行,真是众所周知了,凌非还真有些开始奇怪,这样的人,周元为何会还要用他?不知道这次她把刘德善拘禁起来,周元之后又会作何处理。她记得韩同与刘德善提过,会立刻禀明皇上,但从她见到皇上直至如今,也没再见韩同出现以及周元提及刘德善。她倒也有几分暗自幸灾乐祸,巴不得韩同没有时机面圣,让那刘德善多被关押一些时候,也算是不能判他刑也要拘留他二十四小时!
显然,还不知事情经过的三妃多少认为刘德善一定给凌非找了麻烦,只是凌非碍于面子不好开口。
尤其是贵妃的嘲讽之意最是明显了,说了一句似乎感觉还不够,又继续道:“平日里咱们见着了刘德善那老东西,不说怕他,就是嫌恶的都要退避几步,谨妃这回与他相处了一路,竟是无事,可得与我们说说,让我们也学上一手!敢明儿碰着他了,也不用总是躲躲藏藏的了。”
凌非可不认为贵妃会正的避让了刘德善,她更无意与贵妃纠缠,只道:“恕绯祥愚钝,不明贵妃所言何意。刘中人只是个下人罢了,在宫里一切都有规矩,谁也越不过去。该怎么办便是怎么办。”
贵妃碰了个软钉子,神色没有之前轻松了,笑声更是冰冷了数分:“谨妃不愧是生于宫中长于宫中,见地果然不是你我所能企及的。看那刘德善竟没有随同谨妃前来向皇上复命,显然也是让谨妃的‘规矩’给治的不轻吧!”
“刘中人是皇上的手下,又怎么轮的到我这个谨妃处置,贵妃当知。只是在明宸殿外,刘中人与皇上的亲随侍卫有一些冲突,想必这会子,大约去禁卫军军营中喝茶了吧。”最后一句,凌非是看着贵妃说的,就算她不方便说出事情的前后,也要让贵妃知道,一个刘德善,还欺不到她的头上,贵妃的言语,更侮辱不了她!
“皇上的侍卫?!”别说贵妃了,就连容妃都惊呼了起来,发觉地方不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