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数月,自那日里温玉堂替江轩寻回墨殇之后便不再离开小筑,每日里尽是不断的指导江轩修行,一改往日里的懒散作风。
江轩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却也从不开口询问,只是愈发认真的依照温玉堂的指教刻苦修行。一时间,流云山巅尽是一片刀光烁烁。
“江轩,流云步你已了然于胸,眼下我再传你一套刀法。”只见温玉堂手持墨殇,周身气势便徒然一变,长刀横于胸前,在江轩的严重,温玉堂瞬间便如山岳一般高不可攀。
下一刻,温玉堂淡然迈出一步,身子却瞬间出现在数丈开外,长刀自下反撩而上,顿时墨殇泛起一阵耀眼的光华,一道璀璨的刀芒自长刀之上奔涌而出,直扑天际。
“逐日!”却听到温玉堂淡淡说出一个名字,而后展开身法,长刀一招一式的铺展而开,每出一式皆是所向披靡之势,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刀刀皆有开天辟地之势。
“辟地!”
“腾渊!”
“撼岳!”
“断流!”
“斩龙!”
“奔雷!”
“破天!”
随着温玉堂刀势展开,流云山巅的风云皆是一荡。温玉堂每劈出一刀,便爆出一个名字,却见温玉堂八式刀法劈向天际,那原本笼罩在山巅的厚重云层便再一次消失殆尽。
一时间,山间的风都静止下来,只有柔和的月光伴着点点星光洒落在山巅之上。温玉堂立身山巅缓缓收起了刀势,将墨殇负于身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江轩道:“破天八式,配上流云步,若臻至化境,天下无一合之敌。”
此刻的江轩才缓缓的从那大河奔流搬的刀势中清醒过来,看着不远处的温玉堂,江轩疑惑的问道:“先生,既是破天八式,为何先生之演化七招。”温玉堂闻言,深邃的目光在江轩的身上打量一番后,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天际的圆月淡淡道:“既名破天,自然能斩破头顶这方天地,只是我修为不到。
若有一天,你修为到了,定要来告诉我,这一刀,你斩不斩得出去。”说罢后,温玉堂随手将手中的墨殇抛给了江轩,径直回到了小筑之内。
接过墨殇的江轩看着手中泛着淡淡墨绿色的长刀,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终一日,东海之滨的山巅月朗星稀,一轮圆月垂于天际,站于山巅之上似乎伸手便可触碰一般。
临崖的篱笆旁,一袭青衣的温玉堂负手而立,双眸温柔而又深邃的看着远方的天际。忽的,身后传来一阵萧索之声,随之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了温玉堂的身边。
“要离开了?”江轩平静的说道,听不出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嗯!”温玉堂也只是淡淡回应,并未多说一言。而后,山巅之上便是久久的沉默。
山风轻抚而过,吹得四周的云海跌宕起伏、聚散无常,天际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虽不耀眼却也湮没了四周的星光。
许久后,却听到温玉堂柔声道:“缘起缘散、聚散无常,江轩!我在前面等你。”话语方落,江轩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温润如玉的中年书生便再也不见踪影。
温玉堂走得这般没头没尾,倒让江轩一时间变得茫然起来,自那夜间江轩被带来此地,到今日见温玉堂这般潇洒的离开,两年来江轩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人。
可此际间,温玉堂便这般离去,暮然回首间,江轩竟然觉得这小院多出了几份陌生的感觉。
稍作调整之间,江轩转身对着温玉堂离去的方向认真的行了一礼,而后迈步向山下走去。
大唐疆土幅员辽阔,自太祖灭十国定都长安后,千百年来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走完大唐全境,直到千年前神女驭白龙降世,引领人族踏上修行之旅后,大唐的秘密才慢慢被揭开。
长安,帝国的都城,这片大地之上最巍峨、最坚固、最奢华、最至高无上的城池,它是大唐的帝都,也是人族的圣地。
自东而来的江轩,在第一次看到那巨大的城池时,心中不自觉的将它与矗立在极北之地的绝翎关相较了一番。
就在这想法在脑中闪过的一刹那,江轩忽然觉得面前这巍峨华贵的城池,似乎并不比绝翎关更坚固。
这是一个奇怪的念头,就连江轩自己也觉的十分滑稽,这里是长安,曾经作为抵挡了北幽妖魔的最后一道防线,据说在长安的北门之外,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依然矗立在哪里,向世人见证着长安城外曾发生的那场悲壮的战争,以及,神迹。
江轩压下了心中的念头,缓步的在官道上走着,此间距离长安城尚有十里之遥,可道路两侧却已然变得繁华起来。
茶棚酒肆、瓜果梨桃,紧挨着官道两侧的路旁商贩们正竭力的吆喝着,向过往的旅客介绍着自己的货物,虽然货架茶棚都略显简陋,却也难阻过往旅人的脚步。
行走在长安城十里之地,江轩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负责心情,十四年来,江轩过得竟是些刀口舔血的日子,从未像今日这般置身于繁华之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着那一张张朴实而又恬静的脸庞,江轩的脸上不由得也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微笑。
江轩缓步走着,体会着周遭的繁华,远眺着远处的长安城,江轩心中却是闪过一丝淡然的哀伤,若无当年之变,也许此时的自己正在这巍峨的皇城中过着另一种生活吧。
站在人声鼎沸的官道之上,年轻的江轩如是想着。又向前数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巍峨耸立的长安城,而是一片耀眼的金黄,那是一颗高耸提拔大树,树高数十丈,直破云霄。
茂密的树枝上尽是一片片璀璨金黄的树叶,远远望去宛如一座璀璨的金山一般。
据传说,玄女于长安城外传法七日,道法通玄,大道三千,世间万物皆可证道,七日后,玄女乘白龙而起,消失在天际之中。
而在玄女传法之地,自玄女身上滴下金色血液的地方,一日间便长出一棵巨大的树木,粗壮的树干,要六七人才能合围,那树枝之上,片片金色的树叶,随风摇曳,巨树今日犹在。
立身于巨树之下,江轩的脑海中不断泛起思绪,遥想当年,万千北幽妖魔席卷天下,唐王李阙执金剑与妖魔鏖战,就在人族危如累卵之际,神女驭白龙自天而降,一击退妖魔,那是何等壮烈。
此刻,随着神树枝条摇曳,不知是为什么,江轩的胸口突然一动,一股暖流随着树枝摇曳的节奏,渐渐的散遍四肢百骸,让江轩感到无比的舒泰。
“玄女圣树!人族复兴之地!果然非同凡响!”就在江轩愣神之际,却猛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道极为柔和的声音,暮然转头之间,却看到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一袭白色长衫,做文人打扮,手中一纸折扇轻轻摇着,也如同江轩一般看着眼前的巨树,口中不断感叹着。
江轩看着身边的男子,虽然只是布衣打扮,却难掩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最令江轩奇怪的是,眼前之人无路如何也看不出年起,说其二十多岁亦可,说其五六十岁也行,江轩不由得满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似乎感受到了江轩的目光,那白衣文士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江轩,也是一脸好奇的模样。
随着那道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江轩顿时觉的自己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人看穿,当即间一道警兆自心头而起,江轩猛然一惊,向后踏出一步,手已然按在了墨殇的刀柄之上。
白衣文士见江轩如此模样,当即间便是哑然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江轩道:“小小年纪,却已是观微初境,难得!难得啊!”
听到此言,江轩心中更是惊愕万分,只是淡淡一眼对方却已看穿了自己的修为,眼前之人绝对非同小可,当即江轩也是不动声色,周身元力灌于双脚之上,随时准备展开流云步与眼前之人拉开距离,而面色却丝毫不改,拱手道:“先生谬赞了,观微知著,九层观微,一步一登天,小子还差得远呢。”
看到江轩模样,白衣文士又是一笑道:“小小年纪,在人族帝都之外却这般谨慎,失了年轻人的风采,这样不好!不好!”
说罢后,白衣文士也不等江轩答话,便带着身后几名随从径直向长安城内走去。
白衣文士出现的突兀,走的也是毫不拖泥带水,看着跟随白衣文士远去的几名随从,那几人身材魁梧,行走之间步履刚毅,透出死死杀伐之意,在江轩看来竟有些许熟悉之意。
此一看,江轩的心中徒然一紧,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随即,江轩也不迟疑,跟着几人的步履向长安城走去。
十四年,再归来,这巍峨华贵的人族帝都对此时的江轩来讲,却没有丝毫的熟悉之感,看着那繁华的街市,江轩的心中却不断浮现出绝翎关外的种种。
就在帝都的人们享受繁华之际,又不知有几人能想起此处的繁华,却是万里之外袍泽们用生死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