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冰更是不啰嗦,手一挥,已带着近十万兵马潮水般向玉河的风云渡方向而去。
袁靖往四维瞭望一圈,目光定在丰益城的最高处:丰山。
山上白雪皑皑,阳光照下来,肉眼便可见阳光下冰雪消融,水流浮在银白的雪上倾泻而下,速度快极。
这景象真是美极,平生未见。却也是骇人至极!
绿桐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再瞥一眼袁靖:“相公,莫非,上官闲在这座山上?”
她素来是个敏且慧的女子。
袁靖略有沉思,“应该是。如果她打算引玉河的水灌入丰益城,再令天气尽快回暖,就必须要设法坛。法坛自然是建在高处最好。咱们上去吧。”
山峰看似很近,实际却有些远。整整隔了一座城。
虽然有轻功可以踏雪飞渡,但势必要消耗内力。眼下情况不明,自然是不宜过度消耗内力。
袁靖造了一辆简易的狗拉爬犁。
爬犁好造,拉爬犁的狗却是需要训练的。莫说这座死城如今没有一条狗,就算有,也不会拉。
狗要从何处来?
这是个问题。
袁靖想了想,将绳索绑在了自己腰上。脚下踏一副木板,手中握一副木杖,简易的一套滑雪套装便成了。
木杖一撑,爬犁便随他冲了出去。
爬犁上的绿桐惊得目瞪口呆。这样几块木板被他巧手一摆弄,竟化成如此神奇的东西!且这速度竟然比骑马的速度还快!
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已到了山下。山下已是一片汪洋。袁靖弃了爬犁,携着绿桐飞身上了一株高树。
站在树头观望山势,唯见山上积雪消融,雪水合着大块积雪下坠,时有雪崩发生,看上去犹如山崩地裂般令人生骇。
一个黑影突兀地闯入视线,正和雪水一起急速下坠。
黑影是一只身形巨大的山鹰。但看情形显然山鹰受了重伤,已然飞不起来。
袁靖携着绿桐朝山鹰飞掠过去。靠近山鹰三尺,看见山鹰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毙命只在须臾之间罢了。绿桐眼尖地看见山鹰腿上绑着信筒,对袁靖说了一句。
袁靖身形一探,避过山上落下的雪峰,自鹰腿上取下了信筒,递给绿桐,“快看看写了什么。”自己却抱紧绿桐往山上方才山鹰坠落的地方掠去。
绿桐迅速打开信筒,展开小小的信笺,却是一封血书。
“相公,看这血迹,是刚写不久。是写给叶清风叶帅的。和相公写的大体意思差不多,让叶帅今夜就挥兵西月军营。”绿桐焦急,“这应该是楚哲或者钟云凤七写的,用血书写,足见紧急,不知他们三人怎么样了?”
袁靖蹙眉。没有回答,脚下的速度快了起来。
山上雪崩不断,水流夹杂雪块落得湍急,袁靖身形穿插闪躲,擦着极度的危险一路向上。
数十个起落,行至半山腰,一片无雪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袁靖落下,放下绿桐,握紧了她的手。
眼前分明是一方祭坛。一应祭祀之物俱全。玄色祭台上高耸入天的圆柱上,绑了血淋淋的两个人。
袁靖和绿桐识得,那是上官陌手下修罗十三中的两员大将,钟云和凤七。
夫妻二人的心沉了沉。
能将这两个人伤成这样,这祭坛是谁设的,袁靖心里已然明了。凭着上官闲的本事是不可能办到的。唯有他的师姐上官容韵!
绿桐的手心里沁着冷汗,握住袁靖的手抓得极紧。
周围只有雪崩和流水的声音。听来极其巨大骇人。却也因只有这两种声音,令人觉得天地间静谧得恐怖。
凤七和钟云向他们望过来。即便是身上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冰雪般的美少女和俊美的年轻祭司脸上却无一丝惧色。
钟云嚅了嚅唇,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袁靖静默地站立,并没有马上要解救二人。
因祭台下是一方两丈见方的坑,坑中是瘆人的蛊虫。他晓得这些蛊虫是食人的。倘或救人不慎,落入坑中,后果……
就没有后果了。
一声突兀的鹰唳忽然自天空传来,打破了静默的气氛。
袁靖和绿桐不约而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虽隔得远,他们却也认出,那是他们的信鹰。
信鹰在空中翻着跟斗,蜿蜒下坠。
这般光景,分明是遇害了。
绿桐一急,就要朝信鹰落下的方向奔去。袁靖将她拉住,沉声道:“不中用了,别管了。眼前的人要紧。”
绿桐脚步猛地顿住。
她晓得眼前的人重要。但要如何才能自高高的擎天柱上救人下来,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
看样子,她的相公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想来内心里定然也焦急。
她退回来,没有出言打扰她的相公。这种时刻他定然是在脑海中思索救人的法子,她晓得不能打扰他。
柱子上的凤七却终于攒起全身的力气,朝两人喊过来:“袁先生!快走!去找叶大哥,救大军重要!”虽是攒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是极弱,仿若游丝一般。
袁靖有些后悔。
他应该找向冰去送消息的。而不是找一只信鹰。虽然向冰会慢一些,但相对要保险一些。如今信鹰被害,消息显然没送出去。
但眼下他要脱身,也是困难。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叶清风他早有算计。寄希望于向冰他能守住玉河。
他眸光轻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绿桐,柔声道:“桐儿,看见擎天柱的底端正在被蛊虫啃食没有?我怕时间长了擎天柱一倒,他们就要喂蛊虫了。所以,我要先上去把人救下来。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动。”
绿桐朝擎天柱望去,果见粗壮的柱子底部已经被啃食了大半,饥饿的蛊虫仍旧在饕餮般啃食。
绿桐瘆得一身鸡皮疙瘩,乖乖地点头。
袁靖松开了她的手,往擎天柱靠近了几步。
凤七和钟云怒目望着他,奋力挣扎,钟云怒吼:“袁先生,我们不需要你救,贱命一条罢了,倘或因我们误了主子的事,我们便是死也不得瞑目!求你了,袁先生,快走吧。”
袁靖淡然道:“钟祭司,凤将军,稍安勿躁。皇上已然做好布置,大军无虞。两位坚持住。”
凤七同钟云有一丝怀疑。但顷刻便信了袁靖的话。他们的主子向来运筹帷幄,预料到这些也非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先前只是求一个稳妥罢了,怕主子万一有疏忽,大军则危矣。
如今可放心了。
往周围打量一圈,袁靖清声道:“师姐,好久不见。师姐去苏都时也没能见上一面,因此师弟来拜会师姐。师弟晓得师姐就在附近,请师姐出来相见。”
清越的声音在山上回荡,丝毫未被雪崩水泻的声音遮盖。
“多年未见,师弟终于还是投奔我的侄儿了。师弟怎么说也高着他一个辈分,倒不怕辱没了身份!”
清冷的声音响起,令人辨不清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
袁靖轻笑一声:“师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里有资格说什么身份。蒙师父他老人家不弃,收为弟子,师弟却也没敢忘记自己的出身,不敢妄自托大。师姐多年不见,还是这般取笑师弟,真是一点也没变了性情。”
山之顶峰,彷如一团落雪,又如一片白云,轻飘飘往法坛这边飘来。
袁靖看着那片云朵飘落,正是他的师姐,上官容韵。
嘴角噙了丝淡笑,袁靖声音温和:“多年不见,师姐风姿犹胜当年,令师弟拜服。”
上官容韵面色清冷,冷笑了一声:“还是那张利嘴,可惜心却糊涂!师弟你这些年真是没长进!多年前就任性妄为,连冥国皇帝的账都不买,私自逃跑,如今更是和苏浅沆瀣一气,师弟,莫不是也被苏浅的美色迷惑了吧!”
袁靖嘴角的笑一冷,声音却还是犹有笑意:“师姐,你师弟媳妇可在此呢,师姐这样说可是挑拨师弟夫妻的关系呢。”
上官容韵这才冷冷瞧了乖乖站在原地的楚绿桐一眼,绿桐乖觉地一福身:“绿桐见过师姐。师姐万福。”
“你就是那个流落在外的楚国公主?倒是乖巧。师弟好福气。”
一向清冷高傲的西月国师,对绿桐倒是三分客气。
绿桐依然温婉一笑:“正是。不过绿桐自幼漂泊在外,从前不是什么公主,以后也只是相公的妻子罢了。公主一称呼,绿桐实担当不起。”
上官容韵道:“你倒是聪明。做我师弟的妻子,确然比做什么劳什子楚国公主来得自在。做公主也不过是个和亲的命罢了,嫁给我师弟,他却能疼爱你一辈子,还能给你尊贵的身份。楚渊和苏浅能答应你不做回楚国公主,倒也算待你不薄。”
绿桐浅浅一笑。
苏浅待她何止不薄。她待她亲如姐妹。但此刻却不是分证这个的时候。擎天柱再粗壮,也挨不住蛊虫无休止的啃啮。为今需让相公抓紧时间营救柱子上的人。
越是着急,袁靖却越是镇定。他不能让上官容韵抓住他的弱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