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再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漆黑,厚厚的帷帐透不进一丝光亮,鼻尖是一股清寒凛冽的松香,带着丝丝凉意的衾被透骨生寒。
那老头这般古怪,喜欢这黑漆漆的寝帐?
她不由想着,正准备出声唤来女婢给她梳洗,什么东西忽地搭在腰际,带着些微凉意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边。
姜姒呼吸微窒,瞪大了眼睛!
一个男人跟她同床共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过昏了几天,醒来就天翻地覆了?
男人的手臂有力,沉沉压在身上,姜姒有些胸闷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
太子殿下!差点掐死她的太子殿下!
弄清了是何人,姜姒更不敢动了,浑身僵硬状似挺尸,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他发了疯又掐着她的脖子。
如今这处可是经不得伤了,她拿发簪自戕时可是没留手的,现在呼吸都痛着。
姜姒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在一片漆黑中瞧见男人隐于阴翳的俊美脸庞,他实在好看,足以让女郎失神迷乱的程度,可惜浑身嗜血冷然,平日里都无人敢窥视。
男人的呼吸轻而均匀,微凉的鼻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脖子,有些微痒。
若是平日得了这般好的机会看美人,姜姒自是乐不可支,可这男人却不是她可以窥望的,一个权柄滔天的疯子,说不准看一眼都要被挖了眼睛。
她收回视线,细细思索着,不管如何,她如今在他榻上是事实,也不想深究原由,只求能快些脱身。
姜姒犯起了难,这人的手臂横在她腰上,凭着他的敏锐,自己稍有动作便会惊醒,便是起了又如何,还能偷摸着离了东宫不成?
若是被巡守的禁军发现,自己怕是要被当成刺客杀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好像是夜里,多久天才亮啊?
姜姒凝眸看着一片漆黑的帐顶,如果自己在东宫,那芰荷姐姐呢,真人说会照看她,应是无需忧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男人略有动作,姜姒不由浑身僵硬,呼吸都轻了许多,默念着这人将手拿开,自己好喘口气。
可他非但不将自己的手臂拿开,反而将自己跟一团被褥一般卷进了怀里?
姜姒整个人被他拥进怀里,脸贴着他冷然的胸膛,挤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连呼吸都不能!
姜姒再忍不了,脚蹬着他的腿,手撑着他的胸膛,想将人推开!
可实力悬殊,她细胳膊细腿儿哪里能推得开?
使了半天劲儿,人没推开分毫,脸倒是憋得通红,姜姒没了法子。
瞧着外面的天也快亮了,漆黑的帐内渗进丝丝缕缕的光,照着外侧男人的身形轮廓,姜姒努力争取稍稍拓宽了自己的领地,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不过还是在这男人怀里,她开始打量他陷于暗影的脸庞,鬓若刀裁,鼻梁高挺,卷翘浓密的睫毛让女子都羡慕。
眼底是清浅的黑,丝毫不损颜色,反而添了一股清泠之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可姜姒忘不了他眼眸猩红凝视着自己的样子,单是想想就有种窒息之感。
若是这双眼睛睁开...
她不再想。
殿外,成蹊纳罕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殿下近来夜夜来此,可是从未停留过整整一夜,昨夜不知为何,现下都天光大亮了,难道还未起身?
没过一会,芰荷慢慢过来了,她的伤还没好,听说了小姐为救她险些去了命,刚能下床就往这边赶,见太子亲侍候在殿外,有些疑惑。
"成蹊侍卫,这是怎的?婢子欲进去看看小姐。"
她探步上前,声音怯弱。
"你还是不要进去了,殿下在里面。"
"什么?殿下在里面?"芰荷有些不可置信,这是东宫,里面的人是当朝太子,是七殿下的长兄。
可小姐是七殿下未婚妻,这算什么事儿?
传出去还得了?
一瞬的功夫,成蹊见这女婢脸色青紫交加,最后变成惨然的白,近乎踉跄地上前推门。
芰荷伤还没好全,只是能刚刚下地行走,姿势很奇怪,她大力拍着门去推开又喊着:"小姐!小姐!"
殿下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儿,这小婢还来搅事儿,成蹊面色变了,上前一把捂住芰荷的嘴,将人拉开。
他下手没个轻重,一个不慎害得芰荷跌坐在地上,她那处可是生生挨了二十.大板,疼得额上发汗,嘴唇发白,身形微颤,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一颗一颗连珠滚豆一般砸在地上。
成蹊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芰荷为止痛侧身伏在地上,哭声震天,里面的姜姒都听到了!
"小姐!呜呜...小姐啊,婢疼死啦!"
"你这小婢可别叫了,惹怒了殿下,看你那脑袋还能顶在脖子上吗?"成蹊手足无错蹲在芰荷身侧,瞥了眼闭着点殿门,低声警告着。
内殿的姜姒听到了芰荷的哭声,有些挨不住,她已经睁着眼睛一个多时辰了,瞧这天也快亮了,身侧之人还不见醒。
太子殿下一天天这么闲的吗?还有心思睡懒觉?
正数着时刻望着人醒,就听着芰荷姐姐哭神惨烈,她哪还有心思等着人醒?
殿外芰荷不管不顾地哭着,成蹊脸色不好,上前欲将这趴在地上哭喊的女婢扶起来,还没碰到人就被芰荷躲了去,对上一双泪珠盈盈的眼睛,他有些无奈:"当真这般疼?"
"你说呢!二十.大板啊,整整二十.大板,你还让我摔了,你说疼不疼?"见他还好意思问,芰荷又痛又怒,大声质问。
"你可小心些吧,还要不要命了!"
正说着殿门轰然开了,晏君御一身玄色衣袍,略有褶痕,面色不霁地看着。
成蹊见殿下面色不好,随即行礼,芰荷再不敢哭嚎,捂着嘴讷讷看着,晏君御拂袖而去,瞧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成蹊睨了芰荷一眼随后跟上殿下,芰荷见人走了,忙忍痛起身往殿内跑。
里面的姜姒着一袭冰蚕丝织就的雪白寝衣,乌发如云散乱地铺陈在榻上,雪腮嫣红,胸口起伏,额上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喘着气。
芰荷一见这情景,两步并作一步扑跪在塌前,声色焦急:"小姐,殿下将你如何了?"
她怎么敢的?
姜姒眼瞳僵滞,有些迷乱恍惚,她怎么敢勒晏君御的脖子?
回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她诡使神差地抽了束腰的绑带,去勒晏君御的脖子?
姜姒心头发凉,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瓣,有些口干:"芰荷姐姐我要喝水。"
"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