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御凝眸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少女,在那双灵动美丽的眼眸里只有躲闪和恐惧。
往日乐于在别人的眼睛看见的情绪,如今看来分外刺眼,只是一双眼睛就让她如此害怕吗?他情不自禁的抚上面具...
姜姒顾不上别的,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看芰荷,还好来人及时,她尚未受到任何伤害,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呆呆地望着救她的那人。
姜姒连叫几声芰荷,她都无甚反应,傻愣愣地望着,一副少女怀春的娇羞样子,她心说这小妮子莫不是看那剪红绡里英雄救美的桥段,以为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醒醒吧!
她没办法,伸手捂住芰荷的眼睛,她这才回过神来,踉跄着从那人怀里出来,脸红脖子粗的,就像那枝头上红透了的柿子。
姜姒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强忍着,若是当街笑出来,回去芰荷肯定十天半个月都不理她啦!
不过她可没打算放过芰荷,回去了一定要在她耳边念叨念叨,最好惹得她脸红跳脚!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姜姒正了正色,上前对那救了芰荷的男子道:"多谢郎君救下小女的婢女。"
救下芰荷的男子正是四处搜寻姜姒而不得的胥松,而晏书白与他们不过一街之隔。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晏君御率领皇城守备军驰出朱雀大道时,遇上了四处寻找姜姒的晏昭,他几乎是立即回首,望不到头的街道和密密麻麻的行人。
他难以自持的想着,也许自己才是那小姑娘命里该遇到的人,晏书白不过仗着一纸婚约。
就此拱手相让,骄傲如晏君御,他如何肯?
"皇兄,城外流民可是你所为?"
这整个大晏,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屠戮不忌悠悠众口的也只有他晏君御。
只是晏书白始终难以相信,曾经那个文韬武略无一能出其右、十五岁就披甲上阵保家卫国的皇兄,会变成如今令人谈之色变的模样。
"七弟,如今赈灾事急,可莫要为这儿女情长误了时日。"晏君御声色冷冽,言罢疾驰而去。
如今的晏君御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关心他的皇兄了。
顾后厌恨母妃,第一次端来一碗有毒的羹汤,若不是被晏君御打翻在地,也许他和皇兄早就死了。
若非母妃的宠猫食了落地的羹汤后死于非命,顾后的诡计根本不会被人识破。
只是此后父皇便再不许鸣凰宫的任何人踏入栖梧宫,甚至将他送出宫廷,远赴居焉山拜师学艺。
听闻皇兄披甲抗击北狄时,他恨不能跟随在侧,一同迎敌。
后来皇兄大败敌军,退敌千余里,他也曾鸿雁递书一表敬佩仰慕之情,时至今日,晏昭也难以相信回城时,射向他的箭矢是皇兄所为。
人事变迁始于何时,已经很难追溯了。
失神于道的俊俏公子,不知惹了多少女郎的打量,直到胥松来报,晏昭才回过神来。
"殿下,属下已经寻遍全城,未曾找到着芙蓉白玉簪、石榴红裙的少女。且如今城中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皆言州郡诸城拒收难民,那些流民四处剽掠,已经出了数十起命案。据城守来报,今日京都城门下聚集了几波流民,人数可达上千人,都吵着要进城,太子殿下刚才率领皇城守备军出去-"
"派人继续找,你随我去城门!"
如今的晏君御铁血无情,若是晚些不知会有多少人命丧当场,晏昭不敢耽搁。
可怜的姜姒还不知道城门已经封了,此刻乐呵呵的牵着芰荷和她新买的大狗在都城里晃荡。
芰荷看着兴冲冲在道上买吃食的小姐有些无奈,捏了捏干瘪的钱包冲姜姒道:"小姐!省着点花,我要没钱啦!"
她正挑得起劲儿,闻言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没一会儿又拿着酥饼和糖葫芦回来了,付钱的芰荷都要哭了,这下她是真的没钱啦,虽然知道小姐不会亏待她,可是掏钱的时候心真的在滴血啊。
姜姒笑得开心,跑跳得急,小脸红扑扑的,乐滋滋地分酥饼和糖葫芦。
伯颜纡泽是草原人,平素多食肉饮酒,鲜少摄甜,不过看着小姑娘精致甜美的笑脸,真的很难拒绝。
姜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道:"如今我花了大价钱将你买回来,又供给你吃食住所,你该知道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吧?"
巨大的身高差让姜姒不得不仰着头。
伯颜纡泽垂眸看向摆着主人谱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她若是知道自己上一任的主人被他活活割肉而死,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姜姒见他久久未答,皱眉道:"你莫不是不会说话?可听得懂我说话?若是听的懂你便点点头可好?"
伯颜纡泽盯着那双极为纯澈明亮的眼眸缓缓点了下头。
见他这般,姜姒莞颜又道:"往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你要敬我、护我、爱我、唯我之命是从,明白吗?"
芰荷直觉这个异族男人太过危险,扯了扯姜姒的衣袖,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小姐可别说啦。
正巧引了姜姒的注意,便被小姐拉到那男人身侧:"芰荷是从小跟着我的,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也要听她的话,明白吗?"
一听这话芰荷一个跳脚退出几步远,连连摆手道:"不!不!你只听小姐的话就好了!我也是要听的!"
伯颜纡泽凝眸看了眼芰荷,她几乎条件反射一般缩了缩脖子。
这个男人真的很像一头凶狠残暴的狼,看一眼她都要晕过去,更别说使唤他做这做那了。
只是有这个念头,芰荷都想去死一死了!
姜姒又过去把百般不愿的芰荷牵回来哄道:"没关系的!我花了那么多银钱,总不能让他吃白饭吧!平日里你若是遇见什么干不了的活只管让他去做,你不也轻松很多嘛!你家小姐善解人意吧?"
芰荷只得苦着脸点头。
她又冲着伯颜纡泽道:"你可听见了?"
伯颜纡泽眸色渐深,点了点头,心道这汉家女郎还真把他买回去当个奴隶使唤,也不知谁给她的胆子。
姜姒见他点了头,便将自己和芰荷手中的酥饼交给他,让他拿着,突然想起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想着这人不会说话,就算有名字也说不出,更何况那路岐人也不会给他取个好名字。
凝神思索着要给自己的新小厮取个什么名字,灰发灰睛...
"你便叫-"
姜姒转眸瞧着这人,从见他第一面起就面无表情,到嘴边的银瞳,忽地换成一句稍带着调笑的"大狗?"
伯颜纡泽不是第一次听她叫他狗,不知为何想气气不起来,有些无奈,银眸不错地看着这个笑成一朵花的小姑娘。
随她去吧。
他不再理会这个自己逗乐的小姑娘,拿着她的酥饼走了。
姜姒直觉自己的新小厮并不满意这个名字,急忙牵着芰荷跟着他:"开玩笑啦,别生气嘛!好歹也是我的手下,怎会叫你大狗这般粗俗的名字。"
身后的小蝴蝶追至身侧:"好啦!往后你就叫银瞳!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个名字?你不会说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伯颜纡泽只觉身后的小姑娘有些聒噪,步伐迈得更大。
别说姜姒了,芰荷追着都有些勉强。
直到姜姒恼怒地呵了声站住,他才停下,看那小姑娘满头是汗地站在他面前,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
"你可是我的小厮,怎能走在主人前面,还不快快跟在我后面!"
姜姒见他听话地退后,终于满意了:"芰荷姐姐,你今日在马上可是承诺过我,带我去瓦肆的,还说要带我去看傀儡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