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换掉湿衣服的人,当然是有衣服可换的人。职员们怎样呢?刚才说过职员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既然这样,拥有私人房间,里面又有大量私人物品的人又如何?在里面不就能够更换衣服了吗?”
“私人房间……馆长室?不过那个房间里可没有……”
“馆长室里没有衣服,我已经听新闻社说过了。那么其他有可能放着私人物品的房间就只有一个——唐川兽医的医疗室。”
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瞬间,场下出现了剧烈的动荡。
所有人先前目不转睛的视线都投向了国字脸的兽医,而且这股骚动马上就转变成困惑。
江宁再次拍了下手,说道:“各位职员应该都知道吧,医疗室里别说是衬衣了,连私人物品都没有。我的推理是建立在凶手衣服沾血的基础上的,但只看那个房间一眼就能发现事实不是那样。”
“原、原来是错误的推理啊。”
“刘警官,我更希望你说这是推翻了一种可能性。”
孙琦的期待落空了,不过华美却有种疑问得到冰释的感觉,兴奋起来。
那番关于医疗室的“错误推理”原来是沿着这个想法而来的。以凶手有可能替换衣服的假设,还有“凶手在职员中”这个从拖把得到的推论,然后再根据更衣室的调查结果,他才抵达了唐川这个目的地。
可是——
“可是,结果我搞错了,所以更换衣服这个可能性被完全消除,凶手衣服沾血这个基础也分崩离析……那么,那个沾了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再次强调主题。
“我在医疗室里再次思考过,是否有除了拖把以外,其他被清洗血迹的物品。水桶虽然被检验出血液反应,不过当然不可能用水桶来洗水桶。橡胶长靴呢?不对,橡胶长靴只有靴底有血液反应,而且靴底还沾着血液,并没有被清洗掉。说起来,足迹也有延伸到水池的后面,那是为什么呢?
于是我终于注意到——是手套。
这么说着的江宁,从口袋里取出了手套。
“手套漂浮在备用水槽中,以左手的指尖为主,整体都出现鲁米诺反应。我想那肯定是以带血的状态被丢掉,再用水槽里的水来冲洗……可是这样完全推测不出什么,就算以洗掉血液的状态丢入水槽内,结果也是同样。
凶手离开悬挂天桥后,在那个中间点放下水桶,将手套浸入水中洗掉血液,然后逃跑的时候再丢入备用水槽。这样来想的话,就符合逻辑了。另一样物品没被凶手带走,而是被当场丢弃。可若是这样,那就无法靠这个线索找出凶手了。推理又回到了原点。”
江宁再次停下话头,把手套戴上手,一松一握地动着。
的确,是手套的话就合符逻辑。观众们的心情也被带回了原点。何泉把探出的身子沉了下去,孙琦低喃着“白费功夫了吗……”捂住了太阳穴。
但是他们得到松弛的紧张感,却因江宁下一句话,而再次紧绷起来。
“不过——这是发生在上午的事情。我们下午在备用泳池进行过不在场证明诡计的实验。本来那个实验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不过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某个人手拿水桶的样子。”
是那个时候,刘畅拿的水桶。江宁也曾脸色大变。
“我在那时候就发觉到——人们通常拿水桶的时候,应该是用手握住提手的部分!”
江宁实际地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提起了水桶,水滴再度从桶底落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魏一凡谨慎地说道。
“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在那之前竟然连这点都没发现。”
“所以说,握住提手那又怎么了?”赵雅最先焦急起来。
江宁在各个职员面前展示水桶。
“凶手是这样提着水桶的吧,用穿着手套的手。而且水滴掉落在足迹左侧,应该用的是左手。凶手握住提手,从悬挂天桥一路走来,然后来到中间点,清洗手套上的血。怎么样,各位,不觉得奇怪吗?”
“?”
“好好想一下,水桶的提手完全没沾过血液。”
“啊!”
众人都发出了惊叫声。
“这样明显很奇怪。要是是以沾血的手套握着提手的话,提手上不可能会没沾上血液。可是,除了水桶的内侧和底部,到处都没检验出鲁米诺反应。是因为没带手套吗?不是,提手上检验不出嫌疑人们的指纹,反而还发现了用橡胶手套紧握提手的痕迹,凶手毫无疑问是戴着手套握提手的。这样的话,就是凶手将水桶带离悬挂天桥的时候,手套上并没有沾血,因此就不可能会在中间点清洗手套。”
江宁收回拿着水桶的左手,伸出了右手。
“那么,沾血的会不会是另一边,右手那边呢?不对,也无法这样认为。毕竟左手那边有强烈的鲁米诺反应,假设是右手沾上鲜血,那么就是左手提着水桶,这样凶手就只能用右手来拿拖把了,就像这样。”
江宁用空着的右手握住拖把的黄色把柄。
“从水池右侧的拖把痕迹就能明显看出。而且,从把柄上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反应,果然手套上是没有沾血的。”
“……我有异议。”陈友达再次举手。
他已经失去了当初的从容,以对等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拿起水桶的方法并不只限于握住把手,也可以挂在手臂上。凶手除了水桶和拖把,应该也拿走了卫生纸对吧?一只手拿拖把,另一只手拿纸,手臂上挂着水桶,就像这样。”
他站起身来到江宁面前,拿走拖把和水桶,实际展示出持桶的方法。右手拿拖把,左手拿着代替卷纸的饮料瓶,再用手臂穿过水桶的提手。
刑警们因为嫌疑人突然行动而摆出了架势,不过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等待江宁的反应。
“陈友达先生,我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且已经将其否定了。”
“为、为什么?”
“因为水滴。用这种拿法,水桶的位置都会变高。由于水桶是挂在弯曲的手臂上的,所以你现在提着的水桶,距离地面大约有一米以上。如果水是从这种高度掉落,落在地板上的水滴就会有将近三公分的直径,我实际确认过了。”
“啊!”
这次是华美和槐诗发出了声音,两人相互对望一眼。
泳池的实验结束后,江宁曾将手指浸入刘畅拿着的水桶中,仔细地观察从腰部位置掉下来的水滴。
当时在地面上溅散的水滴直径就是三公分。
“然而,现场照片上的水滴大小都是一公分左右,那么水滴就肯定是从更接近地面的位置掉落的。换句话说,桶底就是处于那个位置,凶手并不是用手臂挂住提手,而是用手提着的。”
咚!
水桶从陈友达的手臂滑落,装在里面的水在地面扩散。
他一定没想到连水滴的大小都能成为线索吧,在将拖把和饮料瓶还给江宁之后,他就茫然若失地回到座位。
江宁扶起水桶,脱掉手套,像是重整阵势地说道:“既然水桶的提手和拖把的把柄都没有沾上血液,手套沾上血迹的可能性就完全消失了。沾上血液的既不是拖把,水桶,也不是长靴和手套,那到底是什么呢?天桥深处的菜刀?不可能,就算是拿到外面清洗,也不可能再扔回那条狭窄通道的深处。而且还要包上毛巾,就连姚明来了都办不到。
那么,会不会是卫生纸?这也是不可能的。即便卷纸沾上大量的血迹,这个世界上也都不会有人用水来清洗……这样的话,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断地重复这个尚未解决的疑问。
“从现场找到的证物全都不是。那么沾血的果然是凶手的私人物品,而且已经被凶手带走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明明已经带着拖把和水桶,甚至还带着卫生纸,都这样子了还能拿什么?难道放在水桶里?不可能,毕竟离开的时候水桶是装着水的。”
如果将那个沾血的东西放入桶里的话,最初的水滴就会血液反应才对。
“那么,是放在口袋里?沾上的血液量甚至能让水滴混有血液,而且还能装得进口袋里的东西会是什么?笔记本?手机?钱包?不管哪个都应该无法沾上那么多的血液,就算是沾上了,清洗之后也应该会留下痕迹。
而且,为何凶手要在中间点清洗那个东西?如果最初就发现沾血,马上用水桶的水清洗就行了。既然在途中注意到了,为什么之前就没发觉呢?明明上面可是沾附着大量的血液,这太奇怪了。
要说奇怪的话,还有个更为根本的问题——为何凶手要特意将那个东西带入现场?难道就不能事先放在外面吗?”
“……”
疑问被不断地提出,江宁越说越让人感到疑惑不解,观众们就只能沉默地听着。
江宁再次喝了口饮料,接着开口说道:“我们先来归纳一下目前的条件吧,这个凶手所带着的物品就是——
①有着能沾上大量血液的面积
②甚至会带入杀人现场,凶手经常带在身上的东西
③被水沾湿也不会有太显眼的痕迹
④无需特意拿在手上,还具备着能装入口袋的柔软性
⑤在离开现场后,好一段时间都没发觉到上面沾着血迹
就是这样的东西。”
“真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吗?”陈友达向屈指数着的江宁以夹杂着苦笑的语气问道。
“当然了。那样的东西,在这个水族馆内就只有一样。看好了!”
江宁再次把手伸入裤兜口袋。
不只是何泉,现场所有人都探出身体,将视线集中在他的手上。
会出现什么呢?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发展呢?槐诗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江宁最终掏出来的答案,是微不足道的、日常中常见的用品。可是不知为何却能让他们无比惊讶。
“啊!”
甚至就连一语不发的唐川都小声惊叫起来。
对生物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的他,如今的视线却紧盯着江宁用双手展开的那个东西——夹在饲养员腰间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