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把和水桶——江宁最初就指出了这两样物品，特别是拖把，隐藏着关键的线索。

实际上，之前在车内也是基于这两样物品推定出嫌疑人的，而且还有未曾言及的核心部分。

话虽如此，结果却因为医疗室的变故而白费了功夫……或者说，还有起死回生的余地吗。

华美咽了口唾沫等待江宁说下去。

背后的水母们依然在昏暗的世界里漂浮着。

“拖把和水桶为何会被带入杀人现场？水桶是为了打水，以及将卫生纸藏在里面。拖把是为了扮装成打扫卫生的样子……这点我与警方推理过了。现在先不管行凶前的事情好了，从行凶结束之后开始。”

江宁蹲下身，双手分别拿着水桶和拖把。

“凶手将拖把和水桶带离天桥之后，曾经在墙边的水池清洗沾着血液的拖把，让水流入排水口，然后将拖把和水桶放回柜子里。之后再折返，将橡胶长靴放回架子，橡胶手套扔进备用水槽。凶手为了隐藏卫生纸，大概是从这边的出口离开的。怎么样，孙警官？”

江宁指着管理区域通往厕所方向的门，再次向孙琦询问。

“可是……那个水池已经坏掉，流不出水来，凶手是怎么清洗拖把的呢？”

“用水桶的水吧。”

“说得没错，赵姐，就是水桶。凶手就是往水桶里装水之后再布置诡计，然后又带到外面去的。留在足迹左侧的水滴就能证实这件事。”

江宁蹲着身子，从水桶中拿出一个五百毫升容量的矿泉水瓶。

他并没扭开瓶盖喝水，而是往空水桶中倒下半瓶水，然后将水桶提了起来。经过几秒后，从桶底流出的水滴落在通道的地毯上。

“正如所见，柜子里的水桶底部有裂缝，装水之后虽然不至于会全部漏掉，却会一滴一滴地逐渐流出。这点对于刘波，以及在管理区域工作的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饲养员们相互看着彼此点头。

刘铎也如此补充道：“说起来，水滴和鲨鱼水槽内的水成分一致，而且也检验出了血液。”

“说的没错。于是就能断定那些水滴是从水桶里流出，因此也就得知水桶中是装着水的。那么，回到前题吧。

凶手用水桶的水清洗了拖把，这点可以从排水口残留的血丝和纸质纤维，以及清洗过后为了甩干拖把而飞溅出的水沫得到证实。

不过，这样的话就产生了一个奇妙的事实。”

“奇妙的事实？”王安琪反问道。

江宁没有回答她，他把手上的水桶放了下来，接着拿起了拖把，将毛线的部分浸入水桶中。

“用水桶洗拖把的时候是这样做的吧？”他在询问理所当然的事，又自问自答道：“通常来说，谁都会这样做。也有倾倒水桶，往拖把上浇水的方法，可这样的话水桶里就不会沾上血液，所以是不可能的。那么凶手肯定是像这样清洗拖把的。”

随着这番话，他将拖把在水桶中咔哒咔哒地搅动起来。

“那么我们再对这个明显的事实思考一下吧，凶手将染血的拖把浸入水桶中清洗——是在哪个地方进行的呢？”

“哪个地方？”

华美身后的赵雅翻动笔记本。

“不就是在水池……啊，等下，水滴中掺杂着血液……”

“真不愧是赵姐，这里得再次回顾关于水滴的事实了。水桶漏出的水滴，沿着足迹一直滴落到水池那边，所有水滴都检验出与鲨鱼水槽的水成分相同，而且在途中就混杂了少量的血液。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从途中才有的。从水滴中检验出血液也就表示，原本水桶中的水就已经混有稀释的血液了，而且还不是从最初离开悬挂天桥的时候，而是在中途——这里，足迹突然弯曲的地方，从这个中间点开始才有的。”

江宁拔掉笔盖，在平面图的管理区域上画上足迹，并在水池与悬挂天桥的中间位置加上红色的印记。

“也就是说，拖把是在这个地点被浸入水桶中的喽。”孙琦交叉手臂说道。

江宁肯首同意之后——

“不过，在这里再加上一个记号的话，就会产生我说的奇妙的事实。”

“你指什么？”

江宁在平面图上的水池旁边画了一个红色的细小长方形。

“啊！”这时候孙琦皱起的眉头放缓下来，相对的则是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

“听好了各位，水池旁边留下了像这样的四角形血迹。毫无例外，上面也沾有纸质纤维。这毫无疑问是拖把放在地板上的痕迹。在沾着血液的证物中，并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弄出这样的痕迹。”

江宁将拖把从水桶中拿起，用毛线的部分压在地板上。虽然不是血而是水，不过确实能留下四角形的痕迹。

“可是，正如刚才所证明的，拖把是在距离水池很远的地方被浸入水桶中的。就是在这个中间点！沾附在上面的血液应该被冲散了不少。可如果拖把上的血在远离水池的地方就被冲掉的话，水池旁边就不可能留下那样浓重的血迹！”

随着语气的增强，惊叹之情也在职员们之中蔓延。何泉探出身子，钱中惠的脸上也血气尽失。

“这是很明显的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池旁边的血迹只能是拖把留下的。也就是说，凶手在来到水池旁边的时候，拖把上应该还沾着大量血液。那么，水滴中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呢？凶手究竟在这个中间点清洗了什么带血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江宁稍息片刻。他拿起饮料瓶，喝了口水。

厅堂再次被寂静包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着，专注地聆听江宁的讲解。

喉咙颤动了两三下，将饮料瓶放到地板上，他又开始说起来。

“当初我在管理区域仔细观察的时候，看到拖把的血迹就觉得奇怪。用水桶清洗拖把，将水倒掉——在这种常识性的行为当中，是否含有将清洗前的拖把放在水池旁边的理由呢？把拖把放在水池里冲洗，或者将水桶放在地板上，把拖把插进去涮洗。明明这样就完事了，为何要将拖把放在地板上呢？

我猜想凶手还带着除了拖把之外的东西，而那东西需要双手来清洗。虽然只是假设，不过从赵警官手上借来的笔记本上明确写着，足迹旁的水滴检验出了血液。于是我就搞明白了。”

华美想起来了，之前为了揭露不在场证明诡计，江宁在现场到处走动。在观察过水池，检阅了笔记本内容之后，“水滴、水，血、血迹”他用清晰的语调说了这些话。

“凶手除了拖把之外还带着其他沾血的东西，水桶就是用来清洗那样东西，之后再清洗拖把或许就能掩饰那样东西。不过，理由是什么现在就先放置不管吧，咱们先来思考一下那个‘拖把之外的东西’是什么。

管理区域的一楼和二楼都没发现其他会出现鲁米诺反应的物品。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沾染过血液痕迹的东西。如果没留在现场的话，那就肯定是被凶手带走的。

那为何要带走呢？对于凶手来说那绝对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放置不管就会被怀疑，或者是弄丢了也会被怀疑。

对凶手来说必不可少，不惜带入杀人现场，而且还沾上大量血液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江宁环视起各个职员，一边拉起自己的衣领，一边说道：“我认为是衣服。”

原来如此，衣服确实能满足刚才列举的所有条件，也能明白沾上大量血液的原因，要是扔下来逃跑的话马上就会被锁定身份。

更重要的是，逃出来之后赤裸着身体一定会被别人怀疑。

这么想着，华美终于明白之前江宁会那么执着的理由了。

黄色的衬衣。

更衣室。

职员们的样子——

“假设是凶手的袖口沾上血吧。当凶手离开悬挂天桥后才发觉这件事，于是慌张地将水桶放在地板上，用水清洗沾上血液的部分。不过也可能是整件脱下来放入水桶中清洗，而清洗的时候拖把放在了地板上这点有些不自然，但只要假装成像是在水池中清洗拖把，要避免在可疑的地方留下痕迹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既然沾过水的话，衣服当然就会弄湿吧？张雨生掉落水槽之后，集中在悬挂天桥上的各位，谁的衣服上都没有沾湿的痕迹，也没有谁的头发是湿的。对吧，新闻社？”

再次被这么问道，红色眼镜的少女，混血儿脸的副社长，正太模样的少年都点了点头。

“在各位之中，谁有办法可以掩饰湿透的衣服呢？这么热的天气，所有人都没穿外套，要掩饰沾湿的衣服是相当困难的。

既然这样，凶手就是从现场逃离之后，在某处换了衣服。职员们穿的衬衣种类各有不同，B栋里面也没有能够替换的衬衣……可是，如果是饲养员的话，如果是穿着印有标志的黄色衬衣的饲养员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如果是饲养员的话就能够换衣服，之前被提问过的陈馆长此时恍然出声：“如果是饲养员，只要换上放在更衣室的备用衬衣，那就姑且可以掩饰过去！”

“那、那么，也就是说，在更衣室里的人会很可疑吗？”脸色铁青的季师傅问道。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但并非绝对。男子更衣室的话，在您离开之后谁都有机会潜入进去。可是季师傅，您老在十点过后就离开那里了吧。”

“确、确实如此……”老人像是感到安心似地按抚肩膀，虽然他的嫌疑还没被清洗就是了。

“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要重点调查更衣室，于是就拜托了刘警官，分别调查男子和女子两个更衣室。结果两边都没有收获，到处都没发现过血液的痕迹。”

孙琦叹了口气，因其他的原因而垂下肩膀。

“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在更衣室更换的衣服。要说其他有衬衣的地方，那就是一楼的仓库了，不过监控记录可以证明没有人曾经进入过那里，所以饲养员也被排除嫌疑了。”

“那么……所有人都被排除嫌疑了？”赵仓感到不解。

“没错。但只有一个人除外。”

“只有一个人？！”

职员间发出了嘈杂声。